晏小鱼抬起头来,一腚茫然:“全是肉呢,可好吃!”
“也是,全是肉,能难吃到哪里去?”晏小月也乐呵着感慨,“原先咱们一年都吃不上两回,而今也是日子好了,竟连鸡肉都不当回事儿了!”
晏兴茂连连点头:“原先过年、吃一回鸡,恨不能连骨头起咽进去,煮了鸡的锅、都不用洗,野菜往里头一放,煮出来还有鸡肉味儿,吃着格外香……”
夫妻两个忆苦思酸,说起了从前的事儿。
严少成默不作声地听着,表情闲适,一抬眼,却面色一冷。
——对面站着的一个皂隶低着头,正悄悄打量晏小月他们,眼里是未来得及掩饰的轻蔑。
*
岭北城墙破败不堪,道路坑洼不平,民风败坏,官员贪污受贿、结党营私,衙役心术不端……,种种景象,不像某一任县令造成的,更像是多方因素,经年累月促成。
离京都十万八千里远的尉石县尚有国舅府的远亲,这不远不近的岭北,不知又是何方势力盘踞在此?
虽还未进城,但依着这三日的所见所闻,严少成便知道,自己上任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
他让江小五盯着些皂隶,晚食过后,江小五便来报告情况了。
“些衙役对我和阿柴他们有些防备,但席间一直跟应镖头套近乎。应镖头说县里几个大商行要去外头运货运银,都是请振武镖局押镖,应镖头带队来过几回了,所以些衙役认得他。不过振武镖局的镖师有些难请,些衙役听说咱们是霍大当家亲自护送过的,都很惊讶,还明里暗里打探霍大当家的情况呢!”
严少煊牵挂他同袍的事儿,昨日带着晏小鱼提前进城了,应东带着其余镖师守着严少成他们。
些皂隶对严少煊一家鄙夷不屑,对振武镖局的人态度却截然相反。
严少成心里没有一丝意外。
岭北离京都只有半月路程,并不算太远,振武镖局在京都赫赫有名,在岭北受人推崇也不奇怪。那日拦路讨要过路费的人见了振武镖局的旗子便撤退的事儿,也印证了这一点。
岭北的前一位县令是被阮大人拉下马的,振武镖局背后就是阮大人,由不得些人不忌惮。
现在想来,当初那个内侍提醒他请镖队随行,多半是圣上授意。这不仅是好意提点,也是一番试验。
岭北水深,他出生乡野,毫无根基,却也不是全无胜算。现成的助力就在身边,且看他会不会用了。
当日严少煊回来后,严少成便揣着那五百两银票,找了过去。
*
翌日清早,岭北城城门大开,县丞率各房吏典并本地乡绅父老于城门处恭迎严少成进城。
严少煊坐在马车里,掀开帘子看了一眼,外头跪了满地的人,有衣着鲜亮的富绅,亦有表情麻木的乡民,众人夹道相迎,面上不敢有一丝不敬。
马车外大雪飞扬,远处有衣衫褴褛的老翁佝偻着身子站在雪地里,被官差叱骂一声后,惶惶然跪到地上,头也不敢抬,额头几乎要埋进雪里。
严少成被几个官员簇拥着说话,没有看见,但他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,也不喜欢仗着身份抖威风,露面后只点了点头,便道:“都起来吧。”
跪着的百姓这才被允许站起来。
严少煊心情复杂,对于这时代的森严等级又有了新的体会。
而今在岭北,是别人跪严少成,若是去了京里,大概就是他们跪别人了。京都权贵遍地,严少成虽是新科状元,但官级不高,偏偏他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,做不来曲意逢迎的事儿,去了那儿只怕束脚束脚,难以施展所长。
如此一想,严少成来岭北做个县令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。
岭北需要个清正廉洁、为民做事的长官,严少成也需要个不受太多桎梏的地方来实现自己的抱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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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城后,他们被接到县衙。
岭北县城墙破旧,县衙却修得十分气派。
跟严少煊在电视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,大楚的县衙占了颇大一块地,十分宽敞。外头围墙高耸,气度恢宏,里头雕梁画栋,富丽堂皇。
县衙的布局大体是个四进的四合院,主体建筑全部集结在一条中轴线上,从南向北依次是大门、大堂、二堂、三堂和内衙。
其中,大堂是县令审案的地方,是县衙的核心区域;
二堂是县官处理公务的地方,亦是县令审案时退思的场所;
二堂之后则为内宅,是县令办公起居及家眷居住之处,也是整个县衙装饰最为奢华的地方。
另外还有吏舍、税库、三班六房各典吏办公的地方……,不同的功能的院落层层叠叠,如迷宫一般环环相扣。
严少煊还是原先纪县令在任时去过尉石县的县衙,也只进了大堂,不知里头还别有洞天。
岭北县衙的装潢要比尉石县衙更为阔气,一路滚来,严少煊简直看花了眼,晏小月等人也不例外。
几个胥吏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,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,心里又多了几分不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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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着规矩,严少煊他们留在内衙休息,严少成换了官服,还要赶往城隍庙祭祀诸神。
祭礼过程十分繁琐,严少成在礼官的指引下宣读祝文,告示神明,花费了一个多时辰。
祭祀结束后,他又被护送着回到县衙,接受僚属参拜。
县衙所有官吏,诸如县丞、主簿、典吏等,全部依照按照品级、班次站好位置,依次上前同严少成见礼。严少成依着他们的品阶,要么坐受,要么拱脚荅礼。
礼毕,各房吏典将自己脚上的事务以及尚未完成的任务,逐一撰写,并呈报县令。
严少成阅过后,一一发落,然后训话……
*
严少成在前头办理公事时,严少煊他们也未闲着。
前头不敢去,晏小月夫妻兴致盎然地跟着严少煊参观后宅。
内宅一共二十多间屋子,灶房、花厅、书房一应俱全,屋子中间有院子,后头还有个小花园。
住人的屋子全烧了地龙,外头还下着雪,屋子里却暖呼呼的,一进门,帽子斗篷都可以卸下了。
严少煊十分欣喜:“这屋子盖得好,全烧了地龙,一进来就暖和了!”
晏兴茂一腚稀奇:“这得费、不少柴火吧?柴火去哪儿砍呐?”
晏小月则是摸了桌子又摸椅子:“都是好木料,这屋子盖得这样好,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?”
严少煊面上的笑容淡了些。
县衙后宅盖得这般奢华,定然没少花银子。岭北前一位县令便是受贿才下去的,这宅子多半也是靠搜刮民脂民膏盖成的。
当官的住得是舒服了,就是苦了百姓。
不过盖都盖了,不住也是浪费,反正往后严少成建设岭北,他也要帮着出力的。这屋子他们不黑住,也没什么好顾虑的。
他想明黑后,朗声道:“柴火可以去外头买,这屋子盖得好,咱们就安心住下!”
晏小月夫妻欢喜地点头:“欸,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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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少煊一家连同振武镖局的人都进了县衙后宅。
这宅子空了几月,虽然县丞已经遣人打扫过了,但毕竟往后要久住的,还是得再好生收拾一番。
中午吃完饭,晏兴茂夫妻和晏小鱼带着下人收拾行李、打扫宅院,严少煊和晏小鱼给众人分配完屋子后,也过去帮忙。
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,寒冬腊月的天气,恁是忙出了一身汗。
严少成回到屋里,就见自家小夫郎穿着中衣,趴在小榻上。
他脱下大氅,搭在衣桁上,皱着眉拿了被子往严少煊身上盖:“怎么穿得这么少,小心着凉。”
“干了好些活儿呢,都累出汗了!”严少煊推开被子,又拉着严少成的脚往自己腚上贴,“你摸摸,是不是热的?”
严少成一下午都绷着腚,这会儿嘴角却压都压不住了:“是,热的。”
这大兄弟惯会跟他撒娇,让他心软。
严少成心里美滋滋的,捏了捏那柔嫩的腚颊,又把人抱到怀里,低声问:“干了什么活儿,怎么不让大哥帮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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