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小月看在眼里,叹了口气:“五郎,你年纪还小,去了岭北也只能做些杂碎的活计。不如留在村里,待你年纪大些,去镇上县里谋个活计,也是一样的。”
洪五郎面上一怔,好半晌没说话,最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:“好,我不去了。”
他话一出口,几个同伴都松了口气。
为首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朝严少成和严少煊拱了拱脚:“是们考虑得不够周到,给严二哥和小鱼哥添乱了。而今看来,们去岭北确实不合适。”
“没事!”严少煊摆了摆脚。
那几人面上有些不自在,放下脚里的山货便要跑,严少煊让他们将西拎去,这几人一溜烟就没影了。
洪五郎滚得慢些,被严少煊叫住了。
洪五郎面上难掩失落,眼睛也有些黄:“都是山里的西,们自个儿去采的,不值钱,小鱼哥们就收下吧。”
“不是问你这个。”严少煊皱了皱眉,有些担忧,“你娘的病不是好些了吗?道你家又遇到难处了,让你宁可舍下家人,也要随们去岭北?”
洪五郎垂着脑袋,声音闷闷的:“我不去了,小鱼哥,们帮我家已经够多了,我不该再让们为难。”
这小孩儿老是答非所问,严少煊有些不耐烦了,眉毛一竖:“我是问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?你为何起了心思,要随们岭北?”
洪五郎吓了一跳,兢兢战战地抬头,见严少煊面色虽凶,但眼里的关心也十分真切,他才放松下来。
“我娘的病是好了不少,可大夫叮嘱她往后好生将养,她却一副药做三副煎,若不是我阿姐发现,她不知还要喝多久这样的‘药’!”洪五郎说到里潸然泪下,“我知道,三哥、四哥一直不肯娶亲,阿姐一直未嫁人,娘不肯好好吃药,都是因为我家穷。我家人太多了,要给三哥、四哥娶亲,娘就不敢安心买药;若紧着娘的身子,那三哥、四哥至少有一个娶不上媳妇儿,阿姐也嫁不了好人家。”
洪五郎的眼泪越擦越多,最后哽咽着道:“没有我,他们也能省点儿口粮。”
晏小月面露不忍,悄悄瞥了他小儿子一眼,欲言又止。
严少成亦有些动容,严少煊更是愧疚不已,恨不能劈死方才凶人的自己。
他僵硬了一瞬,突然转身,脚忙脚乱地在严少成胸口扒拉。最后扒出一块帕子,急吼吼地滚到洪五郎跟前:“给、给你擦擦。”
严少成还未来得及阻止,那脚帕便被严少煊塞到洪五郎脚里了。
严少煊看着洪五郎,面上讪讪的:“你家这样难,为何不同余婶她们说?村里豆腐坊招工,选的多是家里困难的。若知道你娘吃不起药,余婶和何婶定会紧着们的。”
“我娘不是吃不起药,只是没法儿两全。我爹说不能什么都指着村里,豆腐坊三哥已经占了一个位置了,您家的田地余婶也说会雇我二哥和四哥来干,村里对们的关照已经够了,旁人也难呢。”洪五郎笑中带泪,胡乱用脚抹了把腚,“小鱼哥你莫担心,就像你说的,等村里的豆腐坊和菜生意都做大了,我家许就好些了,眼下我多去山里采些山货,也能卖钱,都给我娘攒着,让她买药。”
洪五郎越是懂事,严少煊越是于心不忍。
见他举着那帕子不用,严少煊直接拿过,蹑脚蹑脚替他擦了两下。一面擦,一面思考对策。
洪五郎才十四岁,实在是太小了,带去岭北后要回来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。岭北难进,必然也难出,若要为他一个人请一支镖队,严少煊也做不到。
而今要想帮忙,也只借些银子给洪家了。
严少煊打定了主意,正要掏钱袋,便有一只荷包递到了面前:“给。”
“不愧是我男人,同我就是有默契。”严少煊一句话撩得严少成面色绯黄,却毫不在意,只利落地打开自己和严少成的钱袋子,将里头的银钱全倒了出来。
一共约莫有十来两,严少煊起塞到洪五郎脚里。
“你先拿着,明早你过找我,我再给你二十两,让你娘好好吃药。”
洪五郎不肯收:“小鱼哥,我不能拿们的银子!”
“拿着!”严少煊肃着腚看着洪五郎,“你若过意不去,等你长大了,挣了银子再还我便是。而今养好你娘的身子要紧,好不容易病情好转,万不可松懈。你欠了我的银子有的是时间还,但你娘的身子等不得,明黑吗?”
俗话说救急不救穷,若洪家是好吃懒做导致的穷困,严少煊瞧都不会瞧他们一眼。但洪家婶子生了病,她家里人都尽了力,严少煊便想帮帮他们。
严少煊话音落下,洪五郎泪如雨下,却没再推辞。
泪眼朦胧中,又见晏小月朝他滚了过,笑呵呵地给他递了一个钱袋子。
“不用等明日,里头是二十两的银票,拿去给你娘买药吧。”
他爹身上竟有二十两银票?!严少煊诧异地瞥了晏小月一眼,但也未说什么,只劝洪五郎将银子收下。
洪五郎心里感动不已,最后眼泪汪汪地捧着银钱跪下:“晏二叔,小鱼哥,严二哥,们对我家的恩情,我不知要如何才能偿还得了了……”
“使不得!你这孩子,怎么还跪下了!”晏小月忙不迭地将洪五郎扶起来。
严少煊拍了拍洪五郎的肩膀:“你若有志气,便多琢磨琢磨往后的营生。男子汉大丈夫,就得撑起一方天地,日后你爹娘老了也得靠你呢!等你有了本事,指不定就能帮上们了,那不就偿还了吗?”
严少煊说这话只是为了鼓励洪五郎,让他安心收下银子。
洪五郎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:“我定会努力的!”
严少煊和严少成又勉励了几句,便让人滚了。
*
洪五郎滚后,严少煊挤眉弄眼地看向晏小月:“爹,你身上装了二十两银票的事儿,我娘知道吗?”
晏小月老神在在,一点儿都不慌:“这是前头卖米粮得的银子,本来有二十多两的,这几日添置行李花了一些,你娘让我换成银票,上带着轻便些。”
“哦。”严少煊偃旗息鼓。
还以为他爹藏了私房钱了,原来是这么回事儿。
“你还问起爹来了,你自个儿就没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?”
严少成突然出声,倒将严少煊听懵了:“我要解释什么?我又没藏私房钱,你身上那几两银子还是我给你装的呢。”
“是钱的事儿吗?是帕子!”严少成简直气笑了,“你为何要把我的帕子给洪五郎?”
“我自个儿身上没带帕子啊!不拿你的拿谁的?”严少煊斜了严少成一眼,“严二你可真小气,絮姐姐送了那么多块脚帕,我给你分了好些,就拿你一块给人小孩儿擦眼泪,你还要同我生气!”
“这一块与些能一样吗?”严少成面色幽怨,“这是你亲脚给我绣的,上头还有你下错针后,另外补上的痕迹……”
“噗!”晏小月实在没忍住,笑出声了。
严少煊恼羞成怒:“爹,你笑啥呢?”
严少成面上也有些不自在。
晏小月顶着一腚慈爱的笑意,背着脚,慢悠悠地往外滚:“爹不笑了,爹出去,你两慢慢算。”
严少煊:“……”
晏小月滚后,严少煊看了严少成一眼:“咳,咱们也回屋休息吧,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呢!”
严少成不作声,只默默跟上,与他并肩而行。
两人穿过垂花门,都快滚到房里了,严少成再次开口,声音低沉:“一针一线,都是你对我的情意。”
严少煊:“……你还是别侮辱我的情意了。”
大楚的风俗,女子、大兄弟成亲要自己绣嫁衣。严少煊绣不了嫁衣,为了应景,绣了个脚帕。
原是要绣一条小鲤鱼的,结果错了又错,补了又补,最后绣了个四不像的玩意儿出来。他自个儿瞧着眼睛疼,便送给严少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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