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他还是太幼稚了。
而李定原能说出这样的话,心里层次上在他爸那一层?
以前陆州也问过他爸,为什么说他死脑筋。
他爸忙的很,不耐烦的说他问这个问题就是死脑筋。
陆州就不再问了。
那时候小,有些怨气,觉得爸妈对他都并不是很有耐心,这不是养孩子的态度……
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。
在生存面前提耐心之类的,相当于在追求风花雪月,而且他爸妈也没读过书,哪里形容的出来过于细致的东西。
这一对夫妻在贫瘠的土地上辛苦劳作供出两个学生,而且两个学生都养的不错这是村里人的评价,这种情况下家里的日子还能越过越好,包地多种植,在县城里买楼房,这已经非常厉害的了。
陆州这么想,被说死脑筋什么的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。
但心里其实有这么个事,冷不丁就会让他很困惑。
不过李定原应该不会直接说他死脑筋,在李定原问陆州想什么的时候,陆州就把这件事说了。
反正有他妈打视频的这一茬,陆州觉得在李定原这儿他一定蠢死了。
有些失落。
好像总和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一样。
陆州紧紧盯着李定原,努力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什么,这人很多时候都让着他哄着他,可能不会说实话。
李定原想了想。
他思考的时候眼神很静很深,陆州看得出来这不是敷衍之类的,然后李定原的视线转向他。
他们靠的太近了,陆州甚至能看到李定原瞳孔里的自己。
李定原道:“不是死脑筋,你的世界太干净了,所以对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不太敏感而已。”
他的职业听着很威严很体面,但其实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非常多。
见的多了就知道,很多人的人生其实都差不多,家境好的和家境不好的,父母和睦的和不和睦的,农村的和城市的……
每一层划分中都有相似的点,比如行为方式,生活习惯以及思维等等,这有利于他们破案。
但陆州是个特别的人。
这一点李定原越和他接触的深越会感知的很明显。
他能大致勾勒出陆州的生活环境,物质上并不很丰裕,精神上总会被打压,周围人际关系不大好,还有不知名的伤害……
这让陆州索性切断了大部分对外的沟通。
越长大人遭受到这个社会的挤压就越明显,然后很多人会学着应付来自各处的压力,轻车熟路或者慌不择路,这是成熟的一部分。
但陆州没有往这条路走。
他也会痛苦,也会学着保护自己,但他并不会因为外界的伤害就变得市侩、自私之类,他努力的理解别人,这让他好像装了过滤装置一样,一直将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分流了出去。
既然无法被染色,有时候看上去就是会比较单纯。
这很可贵。
李定原从没见过陆州这样的人,他其实什么都明白,只是都是替别人明白,就把自己落下了。
陆州有些不好意思。
他把被子努力的往上拽了拽,李定原的胳膊压在上面,最开始拽起来会费劲,但李定原一抬手又拽过头,被子几乎盖住了他下巴。
低声道:“你还挺会夸人的。”
李定原就笑起来:“实话。”
他放下支着脑袋的手臂,也把自己埋进被子里:“困了没有?”
陆州说有一点儿。
李定原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儿,露出陆州半个脖颈那样,搭在被子上的那只手捋了下陆州的后背,确认他被包的严严实实的。
他看着眼神有点困倦但已经没有很多懊丧之气的陆州:“睡吧。”
陆州没有立即闭上眼睛。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其实已经困了,大概是李定原这个样子比较好看,哪里都好看,简直无可挑剔。
工作上很厉害,交际上也是,简直无所不能。
忍不住问:“你好像什么都会。”
李定原说:“也没有。”
陆州等着他的下文。
李定原唇角勾起来,看上去有些愉悦似的,但语气有些无奈:“比如对你,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。”
说完话,他往前凑了一下。
陆州感觉李定原的脸在他视线里放大,嘴唇上被压了一下,一触即离。
他惯性的说:“你又这样!”
这一句声音不大。
也许是这次的李定原太温柔,也许是刚才李定原还夸他了,还把他从他妈喋喋不休的教育中解救出来。
反正陆州没发的出火。
他用行动表明了态度,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定原,含混的说:“我睡了!”
陆州还是没吃胖,而且在李定原看,陆州这场病让他一下子又瘦了很多似的,明明生病到现在不足一天,后背看着很瘦削。
被子上的手臂收回被子里。
李定原往前靠了靠,将陆州揽回怀里,在感知到陆州紧绷的时候安抚他:“不碰你,睡吧,这样暖和一点。”
的确很暖和,他总是很热,在这样的冬天尤其是。
陆州肯定暖和的说法,发烧之后他就有些怕冷,然后心里还有些不服气。
什么不碰。
手那么大,几乎罩住了他的肚子那里,还有呼吸,他感觉得到脖颈那里有热气一下一下的。
陆州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亲近,但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李定原,又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。
他闭上眼。
原本以为会睡不着,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他情绪都会低落个一两天。
但这次没有。
还有工作的事。
没有那么焦虑了。
陆州觉得李定原说的对,爸妈对他也许有脸面或者出人头地之类的期许,但本质是希望他健康平安。
陆州渐渐就睡过去了。
他不知道在他睡着后转了个身,像楼上好几个夜晚那样,将脑袋埋在了熟悉的颈窝中。
也不知道后来身边空过两次,洗手间亮过好长时间的灯。
大概是被照顾的很好,又年轻,陆州第二天就完全好了。
完全好了是陆州对自己的判断,他不想再喝白粥,虽然佐粥的小菜味道挺好,但那也不喜欢喝没味道的粥。
陆州口味偏重,爱吃的菜都是浓油赤酱那种。
他想趁李定原回楼上了就点个外卖什么的,麻辣烫或者酸辣粉,总之什么解馋就来什么。
但李定原好像又看透了他,让他两天之内不准吃这些,并且要亲自监督。
他说不准,那就是真的不准了。
陆州就蔫蔫的回卧室去了,整个人看上去比昨天发烧的时候还要没精神,让李定原担心的摸他额头,看是不是又烧起来了。
没发烧,李定原松了口气:“等你好了,想吃什么哥都给你做。”
陆州蜷在被子里,声音很低也很小:“我饿……”
亲眼看着这崽子五分钟前才将大半碗粥剩那儿的李定原:“……包子行吗?给你调个好蘸料?”
陆州很爱吃包子。
刚搬来这儿的时候爱上附近一家包子,一气儿买了一大堆,好几天一天三顿都只吃包子,那也不嫌腻。
而李定原做的包子,比那家包子好吃很多倍。
看陆州眼睛亮了一下,但还矜持着说“不好吧”,李定原没好气的捏了下他白生生的面颊:“要什么馅儿?”
陆州看到李定原手上的伤痕。
他只是发了个烧,已经好差不多,李定原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重伤患。
就说订个外卖。
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,虽然人太多太拥挤,空气也不太新鲜,到处都很嘈杂,但不会像陆州老家的小县城,外卖贫瘠到只有那几样。
李定原坐在床边双手支在膝上:“五分钟,想好了哥给你做。”
这小刁嘴,他还不知道么,外面的东西再好吃也不会吃多,还总有点儿嫌弃的感觉,大概是怕不卫生。
也许学医的在这方面就会比较讲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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