奴隶向雷茨指了指,大概是某个地方有巧克力喝,雷茨可以过去歇着。
鱼鱼便顺着走过去。
他大概能猜到一点顾季的想法——自从来了奇琴伊察后,他们的熟人并不算多。顾季让他先离开,大概率便是去通知某个认识的人。
顾季提到了“马”,那么和马相关的就只有菲兹与特帕内卡两人。
而如果顾季要指代特帕内卡,那他就会说“去看看羊驼”,因为羊驼与特帕内卡的联系更加紧密。所以,雷茨猜他所指之人是菲兹。
菲兹接到消息的反应,更证实了这个猜测。
慢悠悠朝奴隶指引的方向挪过去,鱼鱼抬眼,却在房间中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。穿着白色袍子,红皮肤的消瘦少年正坐在椅子上,喝着一杯加辣椒的巧克力。
“是顾季的夫人吧?”他看向雷茨笑道。
提兹话音落下,空气中落针可闻。
他颤抖的实在是太明显了,顾季只好轻轻把他扶到墙边,让他慢慢稳定情绪。提兹现在有点后悔,自己怎么就把真话讲了出来。
怎么能随便预言国王逝世呢?托皮尔岑不会听了不高兴,要拿他的心脏去献祭吧?
但他还真做不到面对托皮尔岑撒谎。
“说的详细一点。”托皮尔岑凝眸道。
虽然没有发怒,但他周身已经满是低气压,声音也压抑着惊讶和愤怒。
“按照祭祀规则,他会在城中环行一周,接受您和其他人的花环和赞美。但就在他启程去神庙之前,您送给他花环的时候——”
花环中刺出一柄利刃,直插入托皮尔岑的胸膛。
周围人连忙上去抢救,但托皮尔岑即刻毙命。几名武士去追菲兹的踪迹,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番,再也没被人见过。
“我只能看到这些了。”提兹颤声道。
顾季叹口气,他很意外提兹能看到几天后的未来,但却并不对结局表示惊讶。此时他也深吸一口气,做出意想不到的样子。
菲兹既然看到了最近不好的内容,而他又知道托尔特克文明在近年没有大灾祸,那最可能倒霉的就是托皮尔岑自己了。
托皮尔岑有羽蛇神庇佑,身体也逐渐好起来,大概不会突然暴毙。那么很可能是一场让提兹不太敢说的谋杀。
在认识的人中,谁最可能实施谋杀?
特帕内卡还是敬重爱戴父亲的,那么菲兹就是唯一人选。况且还有几天他就要被献祭,也不必再怜惜性命。
这一切都是顾季在电光火石之间的猜测。他不确定是否正确……但送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他更怀疑雷茨知不知道要做什么,不过能从皇宫中偷偷摸出去再摸回来,也就只有这一条鱼了。
没想到,他还真猜中了。
“这就是你看到的全部内容?”托皮尔岑道。
“是。”提兹赶紧道。
托皮尔岑陷入一阵寂静当中,他凝眸看着远处的天色,似乎在犹豫应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。他试探的看向顾季,顾季表示不知道怎么办。
提兹更慌:“要不然,叫祭司们来商量商量?”
他心中懊悔不已:明明皇帝似乎对仁义宽厚的东方文化感兴趣,有废除人殉之志,看到了转圜的余地……但竟然菲兹想要刺杀皇帝。皇帝会不会再改变想法?
自己也是,怎么就那么凑巧,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看到预言?
托皮尔岑没有说话。
顾季却心如明镜:既然已经知道预言内容,那就要想办法避开。避开只有两条路可以走。
要么停止祭祀,把菲兹放回家。这样他不需要被献祭,自然没了迫切的杀人动机,一场危机就这么被化解了。
要么杀了菲兹,以绝后患。他总不会到时候被复活的菲兹杀掉。
那么,托皮尔岑会选哪一条路?
顾季猜是第二条,因为菲兹不可控。祭祀取消之后,如果菲兹仍然心怀怨恨、非要杀死托皮尔岑怎么办?
但被提前杀死的菲兹是可控的。
他立刻让雷茨离开,便有给菲兹送信的意思。顾季觉得托皮尔岑不会手软,也不想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。没人会发现偷偷溜走的雷茨……至于之后怎样,就看菲兹自己的造化了。
托皮尔岑看着桌上的纸笔,最终叹了口气,请顾季和提兹离开。他不打算在他们面前做决定。
转身离去时,顾季听到托皮尔岑的话音:“去把特帕内卡叫来。”
他带着提兹走出去,几乎能听到身后少年砰砰的心跳声。奴隶少主动把他引到雷茨的方向,顾季快步穿过庭院,路过的贵族们都停下来看着他,微微致意。
顾季不多停留,很快见到雷茨捧着巧克力的身影,还有他身边那个人影,正是之前有几面之缘的少年祭司。
“他们怎么认识?”提兹奇道。
顾季也蹙起眉毛。他向前两步走入屋里,发现一人一鱼虽然坐在一起,表情却不太好看。
一切照常
“走吧。”顾季向雷茨招招手, 鱼鱼乖乖起来挪到顾季身后,慢慢打了个哈欠,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困倦。
他们向少年点点头, 默默离开。
身后,少年看着他们的背影, 脸上写满无奈。
跳上马车,顾季缓缓放下帘子。在车轮的转动声中,雷茨把他通知提兹一事简略讲了讲, 然后便把头埋在顾季胸口睡觉。
昨晚熬夜绣花, 鱼有点困。
没想到雷茨竟然听懂了他的意思, 一切都对上了。顾季揉揉鱼鱼的头发, 看着车窗外阳光下安稳的奇琴伊察,目光中充满思索。
他捏鱼鱼的脸, 强制开机:“先别睡,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?”
顾季所指就是刚刚见到的少年。
雷茨疲倦睁开眼睛:“他说他叫蒙特苏马,是梅西特里的表外甥,然后明里暗里打听托皮尔岑和你说过什么。”
“那你说了什么?”
“什么都没说。”雷茨胡乱摇头:“我们沟通的不太顺畅。”
如果顾季在场就会知道, 两人沟通的何止是不顺畅。蒙特苏马推测雷茨语言学的一般,于是放慢语速说话。看着雷茨的神情, 他觉得对方是听懂了的。
但不论他说完什么,鱼鱼就会搬出他说的最熟的土著话:“我没听懂。”
于是蒙特苏马再讲一遍。
鱼鱼接着道:“我没听懂。”
往返三遍之后,蒙特苏马很快就怀疑人生了。他很疑惑自己曾经听过的:雷茨与特帕内卡称兄道弟的传言是不是真的。
但看着鱼鱼清澈的绿色眼睛,他很难相信面前的人会撒谎。
费半天口水之后, 蒙特苏玛才放弃和鱼鱼交谈。
“很好。”顾季给雷茨顺顺毛,示意他可以补觉。他就从没期待过鱼鱼从别人那里套话, 不闯祸就是乖乖鱼。
马车一路溜达到家中,顾季一手掀着帘子, 一手挡在鱼鱼的眼睛上。他看到特帕内卡正闷闷不乐的从旁边走过,像是要赶往皇宫的方向。
一到家,鱼鱼揉揉眼睛从马车上跳下来,恢复了往日的精力:“大虎,帮我去把东西都收拾收拾,全部打包妥当了。”
大虎一愣,便去照做。
根据他这几个月来的经验,收拾东西就是要跑路的前奏。顾季没阻拦鱼鱼的行为,他知道雷茨的打算:如果祭祀仪式上托皮尔岑真出事,他们就跑路走掉。
鱼鱼在院子里溜达一圈,又多吩咐了几句。确定自己打点好,他才慢吞吞回到床上继续绣花。
实际上,雷茨最近行事方式已经有了很大改变。曾经海上霸王鱼鱼要暴躁许多,但他结婚之后就深谙避世的精髓,不与人类过多正面冲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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