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见到特帕内卡了吗?”托皮尔岑再睁开眼睛,已经不见任何紧张的情绪:“这几日他都没来找我,不知做什么去了。”
顾季闭门谢客,当然不见特帕内卡。
不过他确实在探听各处的消息。从球场比赛之后,特帕内卡就把自己关在家里。他先把伤养好,然后连着喝了几天闷酒。
要不是雷茨拦着,特帕内卡要用黄金把阿尔伯特号的酒窖买空。
年轻人第一次面对父亲的“背叛”。特帕内卡从未想到,敬重的父亲会对他朝夕相处的朋友们下手。
但此事就不讲出来让托皮尔岑生气了。顾季摇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托皮尔岑并未多问,道:“那便不管他了。你把你的书吏们都派来,我要让他们训练我的书吏,我的书吏就可以训练更多人读书。”
他打算将顾季送来的书籍,当做基础读物翻译推广下去。
“你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了,时间有点紧,但大概也是够的。”
“好。”顾季答应他。
托皮尔岑从书桌上摸出个石头摆件:“这个给你。”
摆件雕刻着玛雅人像。人半裸着胸膛,带着金银首饰,脚踏草鞋,头上插着几根装饰羽毛。
对于大宋的雕刻工艺来说,石像稍微有些粗糙,但在此处已经是很精细的作品了。
顾季迟疑的接过来,下意识觉得托皮尔岑不是送他摆件那么简单。
果真如此。
托皮尔岑道:“我会告诉他们,从此你就是这里的话事人之一,任何事情都会参考你的意见。你将永久保留这个头衔,它会让你在这片土地上受到尊敬——除非你在我仇人的地盘上。”
顾季大脑简单转了转。
这四舍五入,托皮尔岑给他封了个官?虽然仍然是荣誉头衔。
“这万万不可——”
“你不要推辞。”托皮尔岑不容置疑:“之后还需要你来帮忙注解经书。”
顾季知道在这种事上,和托皮尔岑是讲不通道理的。所以他只好收起托皮尔岑给他的印信,带着雷茨和提兹离开。他们从宫殿中缓步走出,路过彼此大声交谈的贵族身边。
他记得这些人——但比起一旬前,他们都看上去消沉许多。
那些差点被献祭的球员,想必就是他们的子嗣吧?
顾季叹口气从人群中穿过。就在他要离开庭院时,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,一个人噗通倒了下去。
“提兹?”他蒙的回头,正见提兹捂住头倒在地上,雷茨正小心翼翼扶着他。
顾季连忙俯下身,去检查提兹的情况。
“郎君,我好像又看到未来了。”提兹喘着气揉揉脸,痛苦的神色逐渐消失,双眼中却充满恐惧。
通风报信
提兹双眼泛红, 透着从未有过的浓浓恐惧。顾季来不及多想,便有奴隶围过来将提兹搀扶离开。
顾季和雷茨立刻跟过去。在确认提兹没有事后,他被送回托皮尔岑面前。
刚刚离开一炷香时间, 他们又见面了。
托皮尔岑正提笔写字,见他们来赶紧把笔放下:“你看到什么了?”
提兹微微颤抖着, 回头看顾季。
不对。
顾季只看一眼提兹的神态,便觉得事情不对劲。他刚刚看到的东西,绝对是之前从未见过的, 而且绝对不是好事。
但……还有什么事能比印第安人的遭遇更差?他已经见过了亡国屠杀和瘟疫, 实在难以有更骇人的场景了。
顾季极速思考着, 恍然间想明白——
比未来灾难更可怕的事, 是现在的祸患!
托皮尔岑微微惊讶,看向沉默的提兹:“怎么了?”
顾季抬眼道:“雷茨, 我们去看看那两匹马喂得怎么样。”
恐怕是什么重要的大事。这种时候他于情于理,都要有回避的态度。
托皮尔岑眨了眨眼,将提兹的沉默自动当做对顾季的防备:“不必紧张,顾季留下吧。”
在他心里, 顾季眼中大概没有什么秘密,几十人的队伍也构不成威胁。
顾季微微点头, 仍然示意雷茨离开。
托皮尔岑显然也对雷茨不甚在意,鱼鱼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溜了出去。奴隶们询问是否要叫祭司来,但托皮尔岑拒绝了。
石门掩上,只留下三个人在房间内。
“告诉我。”托皮尔岑将手放在提兹肩上: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提兹咬紧嘴唇。
“是不是关于我的?”托皮尔岑淡淡道:“说出来。”
提兹面色一颤。顾季见此情景, 就知道他绝对猜对了,提兹看到了不久之后发生的祸患, 和托皮尔岑相关,他不敢说。
皇帝的气势压迫着他, 提兹终于开口了:“我看到了您的死亡。”
“嗯。”托皮尔岑似乎并不意外,点点头让他说缘由。
“在十一天之后,祭祀典礼上。”
“菲兹去神庙之前,把一柄匕首插入了您的胸膛。”
雷茨从屋子里出来,没有一名奴隶阻拦他的去路,更没有祭司告诉他该往哪走。他有点迷茫的看着四周,不知自己怎么被赶出来了。
顾季不会无缘无故赶他走……他并不会遇到危险,似乎也没有什么顾季能听而他不能的事情。
那么,顾季大概是要他趁这个时间,出来做某件事?
托皮尔岑的住所又有多重厚实的石墙围挡。石头房子不比木头房子,有心防护之下能听墙角的机会很少。
雷茨略一思索,在皇宫中如同猫一般垫着尾巴行走。
迄今为止,雷茨进过汴京皇城,闯过君士坦丁堡大皇宫,在印度的宫殿里和大象跑酷,现在还是第一次欣赏美洲皇宫。
绕过几根巨大的石柱,雷茨围着墙壁走了几圈,便听到一阵熟悉微弱的泥笛声。
他记得这个调调,是菲兹。
雷茨看四下无人,就从墙头上翻下去,不偏不倚落在菲兹身后。最近特帕内卡在家自闭,已经许久没来找雷茨跑马,连带着菲兹也消失不见了。
“什么人?”菲兹立刻回身,匕首寒光出鞘,被雷茨轻飘飘捏住甩了回去。见到雷茨,他揉揉手腕,连忙道歉长叹:“夫人怎么在这里?”
雷茨道:“我跟着顾季来的。”
没等菲兹再问,雷茨便道:“他在托皮尔岑那里。船队中的提兹学会预言了,突然看到了些东西,正和他们说预言的内容。”
鱼鱼语气很平淡。
“此事当真?”
“当真。”雷茨肯定道:“提兹的预言绝对是准确的。”
菲兹目光流转几遍,流露出一些不信任,但又有些忧心忡忡的思绪。他想再问什么,但终究什么都没说。
提兹什么时候会预言的?但如果顾季都确定提兹的预言准确,那恐怕做不得假。
那么他的计划……
菲兹轻轻敲泥笛:“夫人,今天您没见过我,好不好?”
雷茨点头。
菲兹完全多虑,因为鱼鱼在美洲的新鱼设是“一窍不通的哑巴”。他只会土著人中最简单的交谈,而且对面说快一点就听不懂。
为了避免麻烦,雷茨在外人面前就装一窍不通,全部由顾季代替他说话。
久而久之,也没有土著人主动和雷茨交谈了。
突然听到墙里远处一阵脚步声,雷茨挥挥手就翻了进去。成功在捧着陶盆的五名奴隶走来之前落地,没引起对方的警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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