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人少,只有另一桌吃着面,彦遥上前几步让秋雨收了钱,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命锁,弯腰放在那婴儿身旁。
道:“这孩子未出生就遭了罪,这是我小时候之物,有些旧了还望莫要嫌弃,愿他平安长大,肆意快活。”
见那个四五岁的孩子蹲在地上瞧着,彦遥笑了笑,道:“不能偏心,等下我让秋雨再送一个来。”
连柔连连拒绝,被彦遥三言两句间打动,最后道了谢。
连柔自觉和彦遥天差地别,许是经历过这场战事,许是一个死了夫君,一个夫君去了边关,连柔对彦遥多了几分亲近。
日头已升高,阳光被树叶割的斑斑。
躺着的婴儿有些闹了,连柔把他抱起来,早饭时间过了,这会就不忙了。
见彦遥看着他逗弄孩子,连柔笑道:“这孩子啊!这双眉眼真真是随了我那已故的夫君,我那夫君长的又不好看,每次看了我都能气笑,怎就不能随了我。”
虽话中还多有思念,但也已经剃着骨肉,尽量让自己往前看。
他不避讳,彦遥不知怎的,就问道:“你是喜欢你夫君,还是喜欢李大柱?”
刚才耿耀说过,这家面摊的男主人叫李大柱。
连柔虽意外他的话,却还是肯定道:“李大柱。”
彦遥心如重鼓捶,是自己太过蠢笨吗?他还未想明白的话,旁人一听就明了的。
似夜深走在高山,不知道下一步是平坦还是悬崖。
彦遥提着心问:“为何?”
李大柱不就是你夫君吗?
第60章
连柔温柔笑道:“因为谁都可以是夫君, 李大柱却只有一个啊!”
话落,一阵旋风卷起地上几片树叶,连柔擦了擦眼泪, 和彦遥道:“这死鬼, 平日怎么说都不来,我一说这话, 就高兴的露头了呢!”
烈日当头照, 彦遥浑身透心凉, 他褪了嫣红唇色, 勉强和连柔笑着告辞。
坐在马车上,他手脚冰凉, 指尖微微发着颤。
谁都可以是夫君, 耿耀却只有一个啊!
耿耀说他知道了答案, 耿耀最后一句话是:夫君走了。
分别的泪终于落下, 彦遥想把耿耀抓回来, 问他做的什么妖, 问的是何等问题。
可世界茫茫,一个人流入其中,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,除非他驾马而回,或是来了消息,若不然彦遥无处寻。
马车缓缓停下, 阿贵道:“少爷, 已到彦家角门。”
彦遥浑身无力, 脑中已是一片浆糊,道:“回去吧!明日再来。”
东南大街又渐渐热闹了起来,只耿耀今日离去, 耿家未曾出摊。
彦遥心乱如麻,直接让阿贵把车赶到了后院。
“少爷。”阿贵喊了声。
秋雨先一步推开车门,彦遥抬眸瞧见院门外背着包袱的女人,正是青龙山上认识的哑婶。
彦遥下了马车,哑婶上前笑了下,她说话不便,故而彦遥未曾开口问,回笑后带她进了院子。
让人准备了笔墨,两人坐在院中,哑婶写着她心中的话。
青龙山事过,因金宝害怕有些粘她,她随着金宝去了王千总家中,照看了金宝一段日子。
后金宝惧意退去,他身边又另有自小伺候的奶娘丫鬟,哑婶便想着来寻彦遥。
此事已经和王千总说过,只是不曾想遇到了黑齿攻来之事,她不放心金宝,就又留在了金宝身边直至现在。
现如今金宝跟了县令夫郎,他身边奶娘丫鬟都是可用之人,哪怕城破那段日子都把他照顾的很好。
再加上哑婶脸上的伤总归吓人,金宝找她的时候越来越少,奶娘也嘱咐哑婶,夜里莫要进金宝房间,怕她面容惊到了金宝。
故而今日哑婶辞别了县令夫郎和金宝,背了包袱来找彦遥,看彦遥可曾用得上她。
彦遥接过纸张一一看过,应了当日承诺,让哑婶留下。
哑婶想去做粗活,彦遥躺在院中躺椅上,道:“哑婶,歇歇吧!陪我晒晒太阳。”
柔帕盖面,彦遥的声音似从天际而来,哑婶依言坐下,就那般静静的守着他。
天黑时,耿母端着蒸的糖包而来,已经染了一身月光的彦遥从躺椅上起身。
他笑道:“娘。”
传耿耀身死的那段时日,耿母见过哑婶一面,此次再见,心中虽惊了下,却也未露出来。
她坐下后,笑着道:“娘今日包了糖包,拿来几个看看你可喜欢吃。”
又解释道:“我中午来了一趟,站在门口问了句,秋雨说你睡了,我想着...就未叫醒你让你过去吃饭。”
彦遥用帕子擦了手,从瓷碗里那了一个糖包,道:“谢谢娘。”
他迟疑道:“娘,我想跟我爹学做生意,不知,不知你和爹可会同意。”
做生意,自然少不了抛头露面。
彦遥原想着耿母就算同意,怕也会心生不快,耿父那边更是不好说。
不曾想耿母慈爱而笑,满目疼惜:“可,怎不可,阿遥想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彦遥诧异看去,耿母解释道:“老二啊,他走之前找我和你爹说了。”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:“是他对不起你。”
“夫君如何说的?”
“他说是他混账,还是喜欢姑娘家,故而到现在都未碰你,让日后若是你想做什么,我们都莫要阻拦,他说他给你留了一纸和离书,你到时候要是想改嫁,让我们不要多说,当娘家一般送你出门,给你依靠。”
彦遥怒道:“娘,我想打他。”
有了几分真实。
耿母噗嗤一笑:“打打,娘和你一起打,要不是他定了离期,又跑的快,你爹早已把他的腿打断。”
半晌,她帮彦遥理了理身前发,爱怜道:“孩子,老二对不起你,耿家对不起你,娘悔之又悔,当时不应该......”
“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无需顾忌爹娘这边,若是遇到喜欢的,爹娘像嫁自家儿子一般送你出嫁,无论你和老二以后如何,你是娘儿子的事永远都不会变。”
耿母来了又去,彦遥气的连晚饭都吃不下,回房找了件耿耀的衣服,拿着洗衣的木棒砸了一下又一下,只砸的自己双手发疼。
他一边砸着一边骂。
彦遥能想明白耿耀所言都是为他,是替他解决后顾之忧。
可是,可是,当听到耿母说耿耀还是喜欢姑娘时,他依旧怒从心底起。
连两人未同房的事都主动和爹娘说,彦遥:...生气,丢人。
院子里的木棒砸到月亮高悬,一件棉衣都快砸烂,秋雨+哑婶:...沉默,装死,不敢露头。
翌日一早,彦遥的马车停在彦宅外。
小厮说彦老爷要出门,无空见他,彦遥道无碍,他在马车内等着就好。
彦老爷照例出了门,直至夕阳落下才回,随后派人引了彦遥进去。
一花一草,熟悉又陌生,彦遥心底的奢望彻底散去,到此时,他爹还是未原谅他。
他骗他爹有孕,利用有孕哄的他爹把所有嫁妆铺子放手给了他,哪怕经过洛封城外命悬一线,他爹还是未曾原谅他。
一次不忠,百次不用,哪怕对亲生儿子也是如此。
走在去彦老爷书房的路上,彦遥眼眶发酸,又有些想他的杀猪郎了。
在这世上,他彦遥已无亲人,只有一个疼他宠他的夫君了。
小厮推开书房门,彦遥走入,那小厮又把门关上。
彦老爷正在拆一纸信,听到动静也未抬头,等到把信看完装回信封,才冷淡道:“何事?”
彦遥垂首而立,虽依旧清瘦,但如风中青竹自带傲骨,和以往那个会撒娇爱哭的儿子判若两人。
彦老爷瞧了他两眼端起茶,等着他回话。
彦遥直接道:“爹,我想和你学做生意。”
他有几分聪明,铺子也能做的起来,可和彦老爷走南闯北的还是不同的。
犹如蚂蚱和雄鹰,不可同日而语。
再加上彦遥以往长拘后院,眼界自然有些短视。
彦老爷茶蹲在唇边,不由的笑了,那笑中有许多含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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