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春酌这回能够顺畅地说话了。
他垂首,乌发散开,犹如一批顺滑柔亮的丝绸,脸显得格外小巧精致,半昏半明的光线浮动,影射在他脸上,衬得他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……或许已然在徐徐开放。
“……我想让你陪陪我,我一个人害怕。”声音幽幽的,含着点委屈。
南災仓促地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他,他没发现,继续说:“师尊,你总是在寒潭之中修炼,我不敢去打扰你,但夜间我实在害怕他……你能否时不时过来陪陪我?就当教我修炼……”
“吾教不了你……”
南災的话使得谢春酌怔愣。
他诧异抬头,在对上对方视线后,表情立刻变得失落而茫然。
“……为什么?好吧,我明白的,是我、是我打扰师尊了……”
谢春酌自问自答,然后像是无法再在他面前呆着,胡乱将床榻边堆放的衣物搂起,踩着鞋匆匆跑了。
南災下意识起身,想要追随而上,但最后还是在往前走两步后停下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,手心宽大,指节分明,明明与往常无任何差别,可不知怎的,又好像不一样了。
这一切都是因为……昨夜。
-
该死的该死的,该死的人鱼烛,该死的梦,该死的蛇,该死的南災该死的闻玉至。
谢春酌一路跑走,在进入沐浴用的池水前,顾不得其他,直接将怀里的衣物扔了,径直跳进了池子里。
冰冷的池水溅射起,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浇湿,单薄的亵衣粘在身上,成了半透明,胸前两点因为冷意而激起,谢春酌扒开衣襟,低头一看,骂了声狗东西。
都被咬肿了。
所以昨晚南災在也没用吗?闻玉至那死东西还是爬进来了?
再去看其他地方,倒是没有什么痕迹。
刚刚他并不是因为南災的话而羞愤逃跑,而是因为衣物摩擦着胸前,实在是又痒又疼,他从没感觉自己的贴身衣物那么粗糙过。
谢春酌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水面,闹了会儿脾气开始清洗身体。
四周寂静无声,唯有他一人,洗着洗着,他就疑心自己听到了莫名的水滴声,身后好似还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响起。
有看不见的人正在慢慢地靠近他。
谢春酌心惊肉跳,不敢继续往下洗,迅速洗了把脸,身子也不擦,就快速地穿上衣衫,一身湿漉漉,赤着脚跑了。
不多时,逐渐恢复平静的池面重新泛起涟漪,仿佛有人游入,轻轻地漂浮在其中。
……
这一夜过后,谢春酌心情差得要命,他不敢一个人待着,便叫了小仙童来,但那如影随形的注视无时无刻都存在在他的身边,就连小仙童都觉得凉飕飕的,抱紧自己的胳膊靠在谢春酌怀里。
“师兄,我总感觉有人看着我。”小仙童嘀咕着往四周看。
在谢春酌抬手碰到小仙童之后,那股视线更强烈了。
谢春酌脸白如纸,他思忖片刻,干脆抱着小仙童走到寒潭附近,距离南災只有几步之遥,他甚至故意往里面喊了句师尊,等得到南災答复后,那股视线仿佛败退般消散了。
只是在这里,小仙童不敢多放肆,没过多久就借口仙鹤饿了,就噔噔噔地迈着小脚步走了。
谢春酌百无聊赖,又觉自己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南災身边,他迟早要自己独自一人出门。
而现在有什么办法呢?
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墙壁,他与南災只有一壁之隔,动静稍微大些,都能听到彼此的声音。
他试探性地喊:“师尊。”
南災很快回:“何事?”
“我想出去走走,见见师弟师妹们,自从上次储师弟出事,我已经很久没出过洞府了。”
谢春酌斟酌着用词跟语调,力求可怜又不失坚强,“我知道我给师尊带来了很多麻烦……总叫您操心,我想着,不如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关于……类似于……他的记载,如此也好早日解决此事。”
话音落下,谢春酌屏住呼吸,等待回复,却不曾想那边安静片刻,才答道:“吾允你一物,若遇到危险,可以捏碎它,吾就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。”
南災说完,一样巴掌大的东西就径直飞到了谢春酌面前,他抬手准确接住,定睛一看,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石。
这下不用担心出个门就被闻玉至突然报复了。谢春酌大喜,眼眸弯起,“多谢师尊。”
拿了东西,谢春酌懒得再继续待着,又装模作样等了会儿,就拿着玉石离开了。
他走后,南災无心再修炼。
南災刚刚,谢春酌来会质问他之前为什么会说“教不了你”这句话,可他等了许久,也没等到对方问出那句话。
为什么不介意呢?是因为不在乎吗。
可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答。
教不了不是因为对方天资愚钝,是因为……他于心有愧。
-
离开洞府,谢春酌站在日光下,望向前方时,忽觉恍若隔世。
南災所在的山头是全宗最高的,俯瞰而下,竟是一片荒凉,草木枯萎,就连在宗门驻守百年的灵树,翠绿的叶边缘也卷起发黄,一眼望去,所视之地,竟有种寸草不生之感。
谢春酌诧异之余,也发现日光灼热,单单只是站立片刻,裸露出来的皮肤就隐隐发热,身上潮闷,汗流满面。
他当即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把类似于伞的灵器遮挡光线,方才觉得凉快些许。
不过几日,宗门怎么变成这样了?
早先听长老长吁短叹,谢春酌还以为是他们太过杞人忧天,以小事望大事,胡乱猜测,却不曾想这天下真的迎来了灾祸,大变天。
一个闻玉至,能导致这一切的发生吗?
谢春酌百思不得其解。
他撑伞下山,宗门内练剑的广场毫无一人,往内里走去,才看见几个在廊下擦拭着剑的几名弟子。
弟子们看见他也很惊讶,下意识站起来喊:“大师兄。”
闻玉至死后,谢春酌又成了大师兄,只是这次他并没有以往那么开心。
他颔首应了他们,问:“现在你们都在哪里练剑修炼?”
大抵是知道他搬入了南災洞府久久不出,弟子们闻言也不觉得这问题奇怪,不过他们先对谢春酌说的,不是宗门的情况,而是凡间。
“凡间大旱,据长老们说,百姓死伤无数,往北边迁移,路途中他们易子而食,或有身体瘦弱者,被人群起而分食,不知死了多少人。”
领头年长些的弟子苦笑,“凡间如此,我们虽说是修士,但也还没能彻底飞升成仙,还处在于凡间,自然是无法幸免于难。”
谢春酌惊然,久久无言,后又奇道:“怎么百姓躲灾是往北边去?南方雨水充足,该往南边去才对。”
“因为灾祸是在南边起的……”弟子话没说完,忽然停下,看向前方。
谢春酌顺着他的视线回头,看见了万春。
实际上在看见对方第一眼时,谢春酌并不能确定那是万春。
因为变化太大了。
与以往背着重剑,面容秀丽,神情坚毅的少女相比,如今的万春着实憔悴狼狈了不少,梳起的发不复以往的整齐,略有些凌乱干燥,皮肤也黑了不少,穿的暗色劲装,背上的剑被日光晒着,散发着很淡的燥热气息。
“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万春对他说。
几名弟子见了万春,喊了声师姐,又看看谢春酌,知道二人或许是有事要聊,便都告退了。
谢春酌迟疑:“……你这是下山了?”
万春笑:“是啊。”
她走进廊内,把背后的重剑放下来,絮絮叨叨的像是在抱怨:“师兄,你不知道,重一真的麻烦死了。我都跟它说天气太热,不背它了,叫它进储物袋待着,它就是不肯,现在晒得都褪色了又要叫我给它补色,一把剑怎么那么磨叽呢。
下次说什么都不能背你了,我得背点粮食去,不然真的得饿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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