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蛇当即觉得被看轻了,可事实又确实如此。
它憋着一口气说:“当时他的血溅出来时,莫名起了一阵烟雾, 带着浓重奇怪的香料气味,有些像雄黄酒, 我一时被迷惑,又加上魏琮似乎察觉到了异样,派人来看,我就暂时先处理了他们,发现魏异来了木李村, 又才赶来。”
话到此处,白蛇也觉魏异怪异。
“这小子……像人又不像人。”
“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人?”谢春酌抓住了蛇故意吐出来的蛇芯,拒绝这玩儿落到自己脸上。
他脸上还沾着泪痕,眼眶发红,蛇的视力差,只依稀看见了他眼中的一点水光,但刚进屋内,它就闻到了雨水混着泪水的味道。
谢春酌的眼泪,它尝过很多次,知道是什么味道。
它想为他舔去泪水,可惜谢春酌不愿意。
不过它被嫌弃后,倒也是不难过,蛇芯弹了弹,收回,之后转瞬便变成人。
蛇尾消失,谢春酌当即往下掉,但很快,他的腰被搂紧,最后安稳落地。
窗外雨水嘀嗒,屋内还残留着血腥味和异香,天色昏暗未点灯,谢春酌看不清不知道,柳夔却是凭借着神识看清楚地面全是对方留下的血迹。
既香又臭。
柳夔厌恶地皱眉,鼻尖微耸,随即一挥手,敞开一点缝隙的木窗被无形的风引动,刹那间,风雨呼啸涌进。
谢春酌见此情形,心下一跳,下意识缩进柳夔的怀里。
风雨卷入过境,将屋内一切洗刷一净,再度离开时,只残余着秋雨萧瑟微凉的气息。
噗呲。
一点火光点燃,悬浮在苍白的指尖,谢春酌侧头,那点光亮便将他的脸照亮。
他注视着悬在柳夔手指尖的火苗,眼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。
人生百年,生老病死,追名逐利,为钱权奉献抛却一切,而妖呢?想要有什么,就能有什么,不会为病痛所折磨,也不会有委曲求全的时候。
即使有,那也比当人好多了。
依偎在柳夔怀里,长相秀美精致的青年像是被火光所惊动,纤细浓密颤动,在下一刻火苗点燃屋内各处烛台时垂下,再度抬起,恢复了原本的神情。
柳夔对此一无所知。
他环顾四周,满意点头:“这下没味道了。”
确实闻不到什么味道了。谢春酌手微微推拒着柳夔的肩膀,从对方怀里离开,坐回床榻上。
雨声嘀嗒,细细密密的雨变大了,也变慢了,谢春酌突然想起自己下个月就要启程前往京城,往后的路会怎么样呢?
还有,柳夔是否能跟着他一起入京?
在这难得静谧的夜里,谢春酌看向朝他走来,坐在他身旁的柳夔,在对方想要低头亲吻时侧开头,问道:“你能离开木李村多久?”
柳夔动作一顿,显而易见,他也想起谢春酌不日即将启程入京的事,而且很有可能,会和魏琮以及魏异一起出发。
柳夔不由烦躁,一甩袖子,眉头微皱,道:“我还差一年,就护木李村满千年了。”
千年成仙。
柳夔初开灵智就在木李村旁的山林中,被村民设置的捕猎夹误捉,再放走,之后便修炼成人,成人后又想要修炼成仙,于是听从了一路过和尚的话,开始庇护木李村的村民,成为了柳仙。
而想要成仙也没那么简单,柳夔在这里待了千年才成了半仙,且平日里不能过度远离木李村,否则感应不到村民,导致庇护出错,他吸收的修为和供奉是要大打折扣的。
他现在已然是半仙,只要再过半年,满千年,他就能真正地位列仙班,这对于一条蛇妖来说,无疑是跨越阶级。
柳夔不想功亏一篑,可又着实舍不得谢春酌。
烦躁之下,柳夔抓住谢春酌的肩膀,低头深吻而下,蛇芯探入温热的口腔,汲取温暖。
在接触的瞬间,他立即感觉到了谢春酌唇上属于他人的气味,无需多想,就知道那人是谁。
柳夔恨得牙痒痒,用力碾磨接触着的柔软唇瓣,谢春酌吃痛,挣扎着捏住了他的脖子,张嘴的同时也狠狠咬下,独属于他们的气味在彼此口中蔓延。
半晌,待谢春酌即将喘不上气时,柳夔才放开他。
“你且先行,我后跟上。”柳夔的指腹摩擦着他殷红破口的唇,轻声说。
谢春酌松开手,柳夔冷白的脖颈上出现过度摁压下的淤青。
只是很快就消失了。
谢春酌侧开头喘息,心觉不公平,他唇上的伤如果靠自己,还不知道要疼上几日。
柳夔还在继续说:“约莫一月,待你回到京城,我就能过去找你了。”
“跟我一直待着,直到殿试吗?”谢春酌问。
他本身是有些戏谑嘲讽柳夔的意思,毕竟他到京时十月份底,一直到翌年三月才开始考会试,殿试又紧接而来,柳夔如果一直跟他待在一起,至少要小半年。
这小半年,恰好就是柳夔庇佑木李村满千年的成仙之日。
柳夔舍得吗?
谢春酌本以为柳夔会说些旁的话来搪塞他,但他没想到,柳夔竟然给了他肯定的答复:“是。”
谢春酌诧异。
柳夔说:“我有个办法,能两全其美。”
话罢,挑了挑眉,“这还是从魏异那小子身上学到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魏异身上可能有器人留下的东西。”柳夔说,“他身上的异香,还有不死,皆有可能是因为器人。”
“器人是什么?”
谢春酌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,但是器与人的结合,便叫人感到恶心。
事实上也确实恶心。
“器人是把人当成容器。”柳夔陷入回忆,“那是几百年前兴起的事了,当时皇帝爱好修道,奢望成仙,于是用活人祭祀,之后有一番邦官员入朝晋见,称有奇物,结果献上的是一花瓶美人。”
半人高,通体雪白细腻的瓷花瓶,内里装着的是样貌娇艳是三头美人花。
人的头颅挤在狭窄的花瓶,脖子只有手腕粗,骨细如针,皮薄如纸,浑身上下散发着奇异的香味,它们是活的人,也是活的器物。
“当时皇帝大喜,赐那奉上器人之官员高官厚禄,此后众人模仿,器人之风盛行。
后面木李村有一村民欠下赌债,用自己刚满月的孩子做了器人送给了城内富人,其妻子寻子不成,找到了我面前,只可惜等我过去时,那孩子喉中已然被灌入香烟,没救了。”
明明是百年以前的事,柳夔脑海中居然又浮现出那还没他小臂长的孩子,青白的脸,眼球还在颤动,也还有心跳,但柳夔知道,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。
人造的器人,活不了多久,即使柳夔把这孩子还给妇人,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,那孩子就没了气息。
谢春酌闻言毛骨悚然,随后反应过来,惊醒,“你要做器人?魏异身上有器人留下的东西?还是说他是器人?”
“他是活人,不是器人,但身上有器人的东西。”柳夔皱眉,“所以真麻烦,我目前还不能杀了他。”
对于谢春酌的下一个问题,柳夔没好气地看他,“我怎么可能做器人呢?”
柳夔又不是单纯的妖,况且他要是真要做,也不可能是自己动手,沾染因果。
“人能做器,何不器做人呢?”
柳夔道,“我会把自己的精血注入到一木蛇身上,让它代替我暂时守护木李村,只是在制作的过程当中,我无法离开半步,所以你入京,我没办法跟着你一起,你行事要多加小心。”
谢春酌心中一半雀跃一半烦恼,雀跃在于柳夔没办法跟着自己,他短暂拥有了自由。
而烦恼也在于,魏琮和魏异即使愚笨,也依旧是有权有势,他若是一时不慎得罪了对方,身边没人,要是出了什么事?
柳夔鞭长莫及,他岂不是就得受那两人的凌辱?
谁知他的不满还没表达出来,柳夔就像是早揣摩过他的心思,哼了声,道:“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?”
谢春酌睨他一眼:“好又怎样?你又不跟我一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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