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挥起手臂,顺着后背滑落。
尖锐的触感划向衣服,陈近洲面不改色,纹丝不动。
这样的疼痛,日复一日、年又一年,他早已麻木不仁,连疼痛的伪装都懒得给。
现实磨圆了感觉,他的心是冻在雪山里的岩石。
但他从未认命,也不甘受制于如此。他往心口摁上根铁钉,外面包裹铜墙铁壁,只为记住这份疼痛。
终有一天,他要折断带血藤条,拔掉獠牙巨口,再砸烂这阴森无光的地狱之门。
“近洲,你认识了谁?还是接触了什么?”陈秉德眼神锋利,依旧面不改色,“为什么越来越不服从管教?”
陈近洲不开口,低头认他抽打。
“你觉得闭口不言,我就查不到吗?”陈秉德要挟的语气,“你是太相信自己,还是质疑我的能力?”
“二十年还不够你明白吗?坦白,才能网开一面。”
陈近洲泄了气,睁开眼:“我交了个女朋友。”
“哪里?怎么认识的?叫什么?”
“东隅科大,聂雯雨,学生会活动认识。”
“去贵州干什么?”
“她参加摄影大赛,中途赶上妹妹伤了脚,无奈求我帮忙。”
陈秉德未再问,直接拨电话:“摄影大赛,有没有叫聂雯雨的?”
听筒那端回复:“有的,校长。”
“哪个学校?”
“东隅科大,食品工程学院,大三。”对面的人说,“那边显示,她因个人原因,两天前退赛。”
挂断电话。
陈秉德停下藤条,手仍握着:“谁让你谈恋爱的?”
“我知道您有安排,但我没有恋爱经验,担心理解不了女孩的心思。”陈近洲说,“本校怕不方便,就找了个外校。”
陈秉德没那么容易糊弄:“为什么选择她?”
“我资助了她妹妹,她有求于我且并不难缠,随时可断。”
“你倒是想得周到。”陈秉德丢掉藤条,“为什么一开始不说?”
“怕您责怨我没经验,又用如此笨拙的方法。”
“方法是不聪明,但也能理解。”陈秉德火气渐渐消退,“恋爱之事,总要有个过程,也不必挣个一二。”
“谢谢爷爷。”
陈秉德将人扶起:“经验找得怎么样了?”
“够了。”陈近洲说。
“分了,不要拖泥带水。”陈秉德拿来手帕,擦掉掌心的汗,“唐总的女儿正读高中,我帮你安排好了,去辅导她功课。”
“是,爷爷。”
“处理一下伤,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嗯,爷爷晚安。”
离开书房,陈近洲把带血的衬衫丢进垃圾桶。洗过澡,简单给伤口消毒,他赤着上身,坐到床边。
手机刚充满电,有方远默的消息。
Y:「你到了吗?」
Y:「这边下了好大的雨。」
Y:「我看新闻,大部分航线都停运了。你还在机场吗?吃饭了没有?」
Y:「机场冷不冷啊?我去的时候,那里冷气开的好足。冷的话记得买件衣服。」
Y:「看到消息记得回复,我其实有点担心。」
「我到了。」
「之前手机没电,别担心。」
「小默,你睡了吗?」
等了半小时,对面没有回复。
指尖定在语音通话上,他向上瞟到时间。
1:34
陈近洲退出Q.Q,点开加密相册。
*
方远默整夜抱着手机,本想及时回复消息,可还是睡了过去。
醒来时,天都亮了。
方远默回他:「怎么这么晚啊?没事吧?」
J:「没事。」
「哦,那你现在在哪呢?」
J:「在外面。」
J:「有点事,等会儿再聊。」
陈近洲按掉手机,书桌对面坐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。
十几岁的面容,毫无伪装,满脸写着不喜欢、不乐意、不顺眼。
唐昕翻开崭新的数学课本,瞟了眼陈近洲,再次露出厌恶表情:“我爸是改变战术,开始用色.诱了吗?”
她自己都数不清,这是她爸换的第十几批,还是几十批家教了。
之前的姐姐、阿姨、奶奶、大叔和老头子全被她折磨跑了,半个没留下。
陈近洲像没听到,拿出空白草稿纸:“你们学到哪了?”
“劝你死心,也顺便告诉我爸,我对长得人模狗样的渣男没兴趣。”唐昕扯嘴,“还不如拔老头胡子有趣。”
陈近洲未接她的话题,接过数学课本:“立体几何学了吗?”
“啊不对!”唐昕蓦地坐直,“你的阴谋,不止想赚外快吧?”
唐昕关注他的外形气质,还有他手腕上,虽然她看不上,但也值几万块的名表。还有他穿着的,虽然她也看不上,但并不廉价的服装。
“嘶……”唐昕眯眼,“你小子的目的,不会想当我老公吧?”
两人相处同一空间,言语驴唇不对马嘴。
陈近洲:“既然你不说,就从立体几何讲。”
“啧啧啧,现在的男人,真不择手段啊!”唐昕做了个呕吐表情,“你要脸吗?恶不恶心。”
陈近洲神色寡淡,像个没感情的讲题机器,自说自话研究立体几何题。
“别说我没提醒你。”唐昕晃晃拖鞋尖,转动粉红色中性笔,“你要攻略的可不是我,而是那群和你一样不怀好意、贪得无厌、企图不劳而获,我听都没听说过的远房表哥、表弟、儿时好友,还有什么狗屁救过我、帮助过我、和我定过傻.逼娃娃亲的青梅竹马。”
唐昕早年丧母,父亲拥有家上市公司,后半生全投入到事业上,未再娶妻。
身价过亿的老板,只有一个女儿,自然成为众多人觊觎的对象。唐昕也不傻,从小便知旁人接近她的目的。
女人想当她后妈,男人想管她爹叫爸。
唐昕懒得听题,不断送他白眼:“我劝你死了这条心,就算你帅上了天,我也照样没兴趣。以前没有,现在没有,以后,也绝绝对对不会有。”
陈近洲停笔,抬眸:“不如说说,你对什么样的有兴趣?”
“哎呦,不当复读机啦?”
陈近洲靠向椅背,淡漠且无情的一张脸:“说说?”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唐昕低下头去,翻粉红色手账本,“我凭什么告诉你。”
只有一瞬,陈近洲看到了本子里的照片。熟悉的地点、光线和楼道,还有光和尘埃散射出的通路线条。
这组照片,这个地点,只能出自一人。
陈近洲稍显意外:“喜欢拍照?还是喜欢风景?”
唐昕大方翻开贴有照片的那页,指尖瞄刻光线的轨迹:“只喜欢一个人拍的风景。”
前一秒叛逆女孩,后一秒邻家少女。
陈近洲几乎是下意识:“方远默?”
唐昕抬头,瞪大眼睛:“你、你认识遥远?”
陈近洲记得,遥远是方远默接单的昵称。
“我们一个学校。”
“你也是东大的?”
陈近洲点头。
女孩的脸像突变的天,雷雨转晴,弯弯眉眼:“你们学校图书馆门前,是不是有两排高大银杏树,到了秋天,风一刮就下黄色的雨?”
“综合楼后面是不是有片人工湖?水清的像绿色水晶?睡莲成片浮在上面,运气好了,还能看到红鲤鱼跃出水面?”
“艺术学院是不是有个时空长廊?用透明玻璃搭建的通道。白天的时候,太阳光能折射出彩虹,到了晚上,音乐灯五光十色?”
“秘密花园的绣球花真的有好多颜色吗?二食堂的红烧排骨真的那么好吃吗?摄联真的人人都能报名吗?”
“还有还有,你知道不远和很近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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