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唤铭又怎么会不懂这个小动作?这摆明了是向他炫耀。
夏唤铭回应一个肯定的笑容。
赵星宇坐直身子,双手搭着前靠背,乐呵呵地问:“你跟你们老板关系也挺好啊?”
“因为我们公司的艺人不多,总共就那么几个,好多去国外的分部当爱豆去了,就我和一个前辈在国内,我又经常去公司的录音室,老板就认识我了。”陈醒点了点方向盘,回忆起来,“我们老板有一件比较搞笑的事,去年九月十五日团建的时候,老板喝醉了,拉着我说我很像他那国外留学的儿子的朋友,然后给我们看了照片……”
郑戚笑着问:“看来那个朋友也是个帅哥啊。”
陈醒深吸一口气,说:“那是一条萨摩耶。”
车厢内:“……”
几秒钟后,汪百阅和赵星宇大笑不止,连司机师傅都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。
伴随着欢声笑语,几滴雨点滴在了挡风玻璃上。
铅灰色的云絮层层堆栈成厚重的报纸,铺展在远郊的上空,骤然下起的细雨掠过窗缝。
汪百阅边笑边关上车窗,还是让几滴雨水飞进了车厢。
十几分钟后,车辆回到平地,柏油马路已经化作流动的镜面,倒映着铅灰色的苍穹。
再回头看,那座散发著翡翠色的山峰现在只剩嶙峋的齿痕,洇开的轮廓在雨雾中浮沉。
郑戚笑着说:“雨刷器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。”
大家发出如雨声般窸窸窣窣的笑声。
夏唤铭原本在看手机,听到笑声抬头看前面的雨露,车轮溅起一层水花。
他又听见旁边嘀嘀咕咕着:“真像沼泽。”
“沼泽?”夏唤铭重复。
陈醒耐心地补充完整句话——像倒悬的沼泽。
夏唤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问为什么。
陈醒望着晦暗的前路,不舒服地解释:“因为又阴沉,又不断渗出湿漉漉的潮气,像要把人都吞了,这难道不是沼泽吗?”
这么一听,确实有道理。
“所以你不喜欢下雨?”夏唤铭这么问,是因为陈醒表现得深恶痛绝,像大雨蒙住了他的眼睛。
没想到陈醒摇了摇头:“不,我喜欢。我喜欢小雨,不喜欢大雨。”
“好,”手机在夏唤铭的手里转了一圈,他扭头注视着专心致志的陈醒,“慢慢开,安全第一。”
“我知道的,已经很慢了。”陈醒目光不移地回答夏唤铭。
他轻轻转了一下方向盘,车子左拐,驶入还未完全造好的小道。
凹凸不平的路面让车厢连晃几下,汪百阅直呼刺激。
二十分钟后,他们到达“香港街”,招牌上的繁体字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,群演们站在屋檐下等雨。
陈醒刚停好车,撑着雨伞的工作人员把车子包围了,给车厢里的人每人一把伞。
陈醒分到的是一把透明的雨伞,他能清晰地看见那些晶莹的珍珠是如何从天而降,又在触碰到伞布的瞬间发出清脆的“啪哒”声,顺着伞骨兀自坠落。
在他脚边的积水里绽开透明的涟漪。
这个声音好像可以写进歌里?
冒出这个想法,陈醒开始入迷地观察。
等视野里进入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时,他才抬头。
正中间印有“演技至上”logo的深蓝色雨伞下,是夏唤铭那张英俊的脸蛋,再是一身黑色。
这把雨伞要比陈醒的伞大很多,完美地庇护住宽厚而平直的双肩。
夏唤铭单手插兜,松散地站着。即使是这样的姿势,他的脊背也是笔直的,看上去从容又有威严。
不过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:“看什么呢?”
“在看雨水。”陈醒远观指挥工作人员的于导,小声说,“你说下雨也在于导的计画之中吗?这样可以免费拍雨景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夏唤铭笑了笑,“拍摄本就有点看运气,看来咱们于导运气好,要什么天气就来什么。”
陈醒挑挑眉:“咱们去看看?”
他们走到于导面前,于导仰望天空的双眼倏然闪过亮光:“看看!多好的雨啊!趁着下雨,咱们把雨景拍了!”
还真是这样。
陈醒和夏唤铭相视一眼,同时低头轻笑。
于导见这两人突然笑起来,疑惑地搔挠眼睛旁的褶子:“怎么了?”
夏唤铭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:“我们现在就开始拍吗?我们去换衣服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于导连连点头,他就喜欢这种自己找活的演员,“你们快去换衣服,即刻开始!”
“好。”演员们先去化妆了。
于导走之前,再凝望了一会儿在雨声中褪色的远山,等到有人叫他了,他才离开。
屋檐挂落的珠帘继续流动,在门口的石阶上积成浅浅的镜面,照映着变为朦胧光斑的霓虹灯。
无数的银丝垂落,敲击着遮阳棚、空调外机、梧桐阔叶,水珠沿着叶脉游走,恰好滴在奔跑的男人身上。
他的宽大西服全被淋透,步履匆匆,绕过一个又一个因为撑伞而悠闲漫步的行人们,最后推开写有“金作老字号”的门。
屋内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,皆是西装革履的扮相,原本高谈阔论的声音刹那间消失,所有人看向这位莽撞的外来者。
男人直至外面,喘着粗气喊:“不好了不好了!原小姐她……她家里人来了!准备把她接走!”
室内原本站在最里面的男人,身子一震,猛地推开众人冲出去,留下那个人在后面用粤语喊:“少爷!少爷!你忘了雨伞!”
男人在街道上飞奔,光亮的皮鞋毫无顾虑地踩踏水洼,密集的雨点如同鞭子般打在他英俊的脸上,沿着鼻梁分水岭滚落,睫毛被湍急的雨水屡屡压弯。
方才光鲜亮丽、傲视群雄的男人,如今西装已经被雨水净湿,模样淩乱不堪。
他跑到一座别墅门口才停下。
男人望着无光的窗门,久久伫立。因为黯淡的天光,他的眼白泛着冷冽的青,却在望向高层晦暗的窗户时突然柔软。
直到有人从后推了他一把,他往前踉跄几步,原本就蕴有冷峻的眼神此时只剩下怒气。
男人紧绷下颌线,冲到对方的伞下,一把拽住衣领:“方有康你找死!”
对方的长相与他全然相反,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少年,眼睛像泡在蜜里的琥珀,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柔和的阴影。
不过他的眼神与男人一样,同样盛有愤怒。
美少年凡箍住男人的手腕,完全不怕男人恶狼般的眼,骂骂咧咧道:“我看找死的是你!当初信誓旦旦说照顾她的是你,结果她人呢?!要不是老爷子不让我弄,现在你就该死在这里!”
天际渐渐透露白皙的光线,像是瓷器釉面下未愈合的裂纹,雨还在下。
镜头显示屏被雨水洇出细密的噪点,在监视器后的于导略微紧张地咬住大拇指。
前面那段长镜头通过了,现在这段对话不能有瑕疵。不然雨马上就要停了,再调度一次肯定来不及。
这段是飞页,也就是最近新补充的一段剧情,给两位演员的准备时间只有半天。
好在陈醒和夏唤铭进行得很顺利。
夏唤铭的表现一直优越,而陈醒记忆力好,虽然眼神戏有点瑕疵,但无伤大雅。
雨丝在镜头前织成流动的珠帘,二人在雨中继续争执,最后是陈醒略占上风。
“当初你不是很有自己的道理吗?!假清高的玩意儿,”陈醒的手指在夏唤铭的胸口上重重点了两下,“所以,你就后悔吧。”
夏唤铭像失了魂般沉默不语,被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,领带歪斜地挂在一侧,要多落魄有多落魄。
这时,那位报信的男人跑了过来,大喊:“康哥!这不能怪我们少爷!少爷他并不知情!”
“好!卡!”
于导站起来指挥大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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