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群人笑了笑,这话题就过去了。
一行人,七八个,脸上都带着很真诚的笑,他们是真的在庆幸祁衍捡回来这条小命,没人脸上抱有遗憾,没人去在乎他还能不能滑雪,能不能发挥自己所谓的天赋,能不能为国家争光。
篝火烧得很旺,祁衍扫过这一群人,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一瞬。
对啊,他好不容易活下来,他应该抱以激情和感激去拥抱现在的人生啊。
那他这么多年,到底在不放过什么。
这和高考前一天,学生出了车祸,不关心学生生命安全,反而在埋怨学生没办法参加高考的家长有什么两样。
祁衍突然就想明白了。
他这么多年在难受什么呢……
祁衍盯着篝火发愣。
他把什么都看的太重要了,被人人夸赞的天赋,付出九年青春的队伍,比赛场上受人追捧的荣誉……
可这些,有什么用呢。
祁衍无意识叹了口气,旁边突然伸过一双手,递过来个暖宝宝。
祁衍接过来,抬头。
燕习正在和队员们说着话,但还是注意到了祁衍情绪的变化,递给他暖宝宝后,手很自然握住了他的手,再没松开。
手心透过的温度,让祁衍心瞬间安稳下来。
翌日是在船上最后一天,拍完了素材的小分队,打算折返回海岸,到达深水区时,又队员提出要下去潜水。
祁衍的潜水证考了好几年了,但是只用过一两次,还是在专业教练的带领下潜水,像这种野生的潜水域,祁衍还真没底。
“试试吧。”燕习说:“我在呢。”
祁衍笑了下:“那就玩一玩儿?”
燕习揉了揉他头发:“去换装备。”
潜水进入海洋深处,失重感仿佛整个世界将你托起,挣脱了所有束缚,随着深度增加,眼前的能见光越来越微弱,耳鸣声包裹着脑仁,甚至能听见海水涌动的声音。
眼前海洋生物在绕着他旋转,它们身上发光器官,神秘且极具吸引力。
光线越来越暗,海底水压增大,身体明显的压迫感。
祁衍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,感受着自己被海水拥抱托起,这一瞬间,他连燕习都感觉不到,只全身心感受着自己的存在。
他不知道在海底呆了多久,甚至无瑕顾及身后氧气还有多少,他只沉浸在这一刻,天地间只有自己的这一刻。
直到有队员用灯光示意他们该上岸了,祁衍才回过神,跟着大部队往上走。
“祁衍不像新手啊。”上岸后,队员说着。
祁衍换完衣服出来,笑了笑:“挺有意思的,我想我以后应该会经常去潜水。”
“嘿,叫上我啊。”郑应笑着说:“什么时候休息?我带你去英国有个海峡,特好看……”
“去哪?”燕习从船舱出来,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:“不带我?”
“哪敢啊。”祁衍笑着说:“一起去。”
燕习摸了摸他侧脸。
潜水出来的时候,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,太阳刚刚落下,暮光在海面尽头蔓延。
天气太冷,队员都进船舱里休息了,祁衍睡不着,裹着被子去甲板上坐了会儿。
他手里拿着相机,在镜头里,看着海面尽头的暮光发愣。
天空和海洋被金黄色的暮光分割开,没有大地的空间,茫茫大海寂静神秘,除了他只有他。
祁衍在镜头里盯了很久,才放下了相机。
放下相机的那一刻,他眨巴了下眼,猛抬头,看着眼前的一幕,愣住了。
下一秒,他掀开被子,冲进了船舱:“外面有极光!八月份!有极光!”
祁衍激动说着。
船舱里的人都睡着了,朦朦胧胧被祁衍吵醒后,看了他一眼,转头又都睡了。
祁衍:……
祁衍这才反应过来,对啊,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北极圈活动,极光什么的,早就见怪不怪了。
祁衍默默关上了舱门,抱着相机,正要离开。
“哇,八月份竟然有极光。”
说话的人声音温和,带着难得的波动。
祁衍转头,看见燕习不知道什么时候,在甲板外,靠着半边舱门,正在看着他。
祁衍笑了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嗯……”燕习从祁衍手里拿过相机,对着他拍了一张,刚好定格在极光越过海面的瞬间。
“我来看看某人不睡觉在干嘛。”燕习递给他相机,两个人一起去了甲板上。
燕习和他进了被子里,盖得严严实实。
“你刚才一直在那里?”祁衍意外道。
燕习笑了笑:“我以为你会很快发现我。”
某人刚才在发愣,燕老师根本不敢过去打扰他,又不想进船舱,只能在门口挨冻,盯着他。
“燕哥。”祁衍无奈说:“下次能不能直接过来?”
燕习没说话,只是在被子里握住了男人的手。
原本昏暗的天空,极光突然的出现,让人仿佛瞬间掉入了另个空间,那里梦幻神秘,幸福被滋润,痛苦被抚平。
你站在那里,除了感慨大自然的神秘和强大,没有任何其他想法。
“太漂亮了。”祁衍说。
来到挪威这几天,祁衍感觉自己像意外被投放进了另个空间,在这里,他得到了真正的治愈。
手机振动了下,推送了条消息,祁衍下意识看了眼,眼皮微微抬了下,沉默了很久。
“燕习。”祁衍叫他。
燕习嗯了声。
“谢谢。”祁衍很认真说。
燕习没说话。
“你其实计划了很久,带我来这里吧。”祁衍说。
燕习垂了下眼。
今天下午,他和郑应闲聊的时候才知道,其实探险队这个项目去年冬天,素材就已经拍摄完了,上半个月,探险队在冰岛玩儿,突然被燕习给叫过来的。
刚才手机推送了条消息,早在半个月前专业设备就已经预测到,今晚零点会出现极光,是难得一见的,八月份到来的极光。
祁衍看着海面,叹了口气,突然就笑了。
“燕老师真是费心了。”祁衍说。
燕习沉默了会儿,才开口:“那我做的这些,有用吗?”
祁衍没说话。
燕习淡淡开口:“我们生活在现在的社会,被太多东西束缚,人不该这样。”
四周只有海浪的声音,燕习的声音平静又有力量。
“这世界太大了,我们的存在本身微不足道,人拥有自由意志和追求自由的本能,所以人才活成了人。”
“祁衍。”燕习叫他:“没有什么能困住你,没有什么能困住我们,我们的存在不足以撼动什么,所以,索性活得大胆一点,未来的交给未来,过去的早就过去,我们手里握着的,只有当下这一秒。”
燕习握着他手紧了紧:“恐惧的就任由他恐惧,这只是一种情绪,不足以困住你,包括财富,荣誉,亲情,友情,爱情,都不足以困住你,因为你只属于你自己。”
祁衍长久地没出声。
直到太阳照常升起。
祁衍盯着平静的海面说:“从四年前我在日本雪山掉下悬崖,直到遇见你,直到现在,我才感觉真的着地了。”
下船的时候,祁衍进去换衣服,燕习帮他拿手机。
祁衍递给他的时候,刚好弹出条消息。
【祁,你离开挪威了吗?我还是想再和你比一场。】
祁衍和燕习同时看见了消息。
祁衍进去换衣服了,关门前说:“燕哥,替我回了吧,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。”
燕习垂眼,抬了抬唇角。
这是挪威最大的室内滑雪场,十一年前,十九岁的祁衍曾经在这里拿下了冠军。
当时四周全是观众,人群熙攘着,为他挥舞着国旗,十九岁的他,在赛场上享受着世界的瞩目。
今天,祁衍站在这里,观众席里只坐着燕习,他站在滑雪台上,举起双手,给了燕习一个大大的飞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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