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丝毫没有隐藏虫族的特征, 眼瞳泛出幽深的银绿色, 步伐缓慢, 虫翼在他背后微微振动,带着高频震荡。
逃生舰里看到西泽尔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纷纷噤声。
所有人都知道裴琮死了。
但——尸体呢?
裴琮的尸体, 去哪了?
星舰残骸堆叠,黑烟滚滚, 舱体碎裂,可搜查后, 星舰上没有找到任何一块血肉、骨骼。
晏止看着西泽尔阴郁的身影, 喉咙发紧。
西泽尔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出来, 仅仅手上多了一枚戒指。
晏止知道西泽尔对裴琮的占有欲。
他绝不可能允许裴琮的尸体被留在星舰上。以他病态而偏执的性格, 如果尸体还存在,哪怕只剩一节指骨,他也一定会藏起来,收集好、锁进一个永远不会被人触碰的地方。
但现在什么都没有。
晏止的心凉了半截。
西泽尔一言不发。他的大脑被火烧着一样嗡嗡作响, 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很快。
他在想这群人应该谁先死,谁阻止了他去救人,谁没有拦下裴琮,任由他一个人行动。
现在的他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异种,控制不住地想将世界全部拉下来陪葬。
杀意缓缓攀上每一个人的喉咙,让人脸色惨白,指尖止不住地发抖。
没人敢开口问裴琮的身体去哪了。
但每个人的心头都浮起了同一个可怕的猜测。
卡洛斯的星舰缓缓靠近,与他们的舰体完成对接。
舱门开启,那位金发的检察官神情冷静,看见西泽尔变异后的模样也毫无波澜。
他对裴琮的死讯一无所知,说道:
“你要求准备的房子,已经安排好了,在安全区东侧的独立山段。你们可以住过去。”
那栋房子,西泽尔恍然想起来了。
那是他亲自挑的地段,周围安静,有阳光、有花。
裴琮喜欢安静,自由的空间。西泽尔想带他去那里,好好养伤,好好睡觉。
他原本是计划在那栋房子里,与裴琮度过最后的两个月。
但现在,裴琮永远无法抵达了。
那种本应温柔、缠绵、可以期待的未来,在那一刻像是泡沫被瞬间戳破,迅速蒸发殆尽,只剩冰冷的现实。
西泽尔垂下眼,眼底一片死寂。
他的神明短暂地降临,然后又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他。
裴琮,为什么永远一意孤行?
但没关系,裴琮答应他,会在不远的未来等待他。
西泽尔眼底掠过一丝决绝,即使星际再广袤,他也会亲手,将裴琮再次找出来。
至于他,他的眼神缓缓掠过卡洛斯,令人毛骨悚然的复眼打量着那位金发的统帅。
他知道裴琮的意图,裴琮想让他留下来,配合卡洛斯。
为了这个目的,裴琮甘愿去死,布下整个局,将功劳全都拱手相让。
——可凭什么?
西泽尔的喉结轻轻滚动,掌心一阵剧烈发热,虫族野蛮的杀意蠢蠢欲动。
凭什么卡洛斯能得偿所愿?
凭什么裴琮这么帮他,而自己,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琮死在自己面前?
强烈的不甘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,那条所谓的“光明大道”忽然变得令人作呕。
既然裴琮不在身边,那么那条笔直通往权力中心的光明之路,又有什么意义?
如果裴琮看到他现在糟糕的模样,会不会被气得早点来找他呢?
西泽尔拒绝了卡洛斯递来的合作邀请,直接带着整个废星叛逃了。
凭借废星作为大本营,加上西泽尔天才般的布局和武装系统,原本四分五裂的流浪星盗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被收编。
原首领之死后,星盗群龙无首。
而西泽尔靠血腥的手段,一点点吞噬掉了所有反抗的声音。
他剔除掉旧派混乱分子,迅速让原本松散的星盗一家独大。
星盗成为了联邦畏惧的对手。
他成为了新的星盗首领。
西泽尔将那片曾被抛弃的、污染最严重的废星重新命名为:
锈星。
金属腐蚀、秩序崩塌,旧文明的锈迹斑斑,正是他们反抗的开始。
污染者们也随之从被蔑视的“怪物”,变成了烧杀抢掠、无视一切秩序的星盗。
锈星迅速成为整片边境最强大的基地,黑旗一升起,联邦便人心惶惶。
最先遭殃的就是卡洛斯统辖的十三区。
这里地理位置靠近边境,是星盗的首要目标。
卡洛斯原本一路被扶持、晋升迅速,现在却因为星盗频频受到袭击,功绩被拖入泥沼,升迁之路一再中断。
卡洛斯从不屑与星盗为伍,就算想颠覆联邦,也不会认同西泽尔这种方式。
他曾派遣第一军秘密与其接触,试图和西泽尔达成共识,换来的却是冷漠拒绝。
两方彻底撕破脸,结下了梁子。
一天,一周,一个月,一年.......
因为不知道终点什么时候会来,每一秒都变得难以忍受。
像是被丢进没有出口的黑暗隧道,看不到一点光明。
最开始,西泽尔是相信的。
他相信裴琮说过的话。
“会回来的。”
“为了你。”
西泽尔安静蜷伏在黑暗中,等待着裴琮或许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面前。
可是裴琮一直没回来。
日复一日的等待,从最初的紧张和急迫,逐渐变成了钝痛的消磨。
裴琮的承诺被他反复在心里默念过上千次,到最后,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疯子。
恨意也随之滋生。
他恨裴琮明明知道他最怕被抛弃,却偏偏选择先离开,他恨那场计划好的死亡,西泽尔甚至恨那枚戒指,恨它不合时宜地闪着光,残忍的提醒着自己裴琮的死亡。
越是想念,越是恨他。
越是恨他,又越是想他。
晏止和艾洛都已经成长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主力。
他们在不断的冲突与征战中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,性格变得冷静残忍,成为星盗的核心层。
星盗规模越来越大。
设备越来越先进。
可西泽尔却发现,裴琮的痕迹越来越少了。
他太早开始清除一切与影蝠、与裴琮有关的痕迹。名字、代号、面容、记载,都被他亲手毁灭。他不希望裴琮被人提起,不希望有人谈论那张脸,只属于他。
裴琮一直作为西泽尔的地下情人而存在,于是现在,除了极少数人,几乎没有人知道裴琮的存在。
裴琮正在慢慢消失。
这让西泽尔感到浓烈的不安。
西泽尔将裴琮的所有监听数据整理归档,一条一条重新编号。
最初的时候,他如饥似渴地听每一条,反复播放,试图通过声音重新搭建一个人的存在。
一开始西泽尔甚至不舍得听完一整段。
每次播放完,他都要面对那段声音的彻底沉寂。屋内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那种空荡的回音填满耳膜,一点点让他绝望。
但随着次数增多,西泽尔已经能准确背出下一句会是什么了。
裴琮已经不能再带给他新的东西了。
这具身体依旧在运转,血液依旧在流动,但越来越像一具维持温度的生物外壳,空心的,干瘪的。
他不能停下来。
一旦停下来,那些真正的沉默就会席卷而来,把他整个人吞没得干干净净。
西泽尔开始幻听。
他从耳机里听到了陌生的片段,明明他已经将所有录音听过无数遍,从未有这一段。
连续几天里,西泽尔在不同的时间点听到一些奇怪的话。
一开始是幻听,后来变成了幻觉。
走廊尽头模糊的身影,双手插兜,微笑看他。
等他再定神,又什么都没有了。
西泽尔一次又一次地,把监控画面重放,试图找到裴琮的残影,却一无所获。
西泽尔清晰地知道,自己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。
他知道幻觉从哪里来,知道那根本是自己脑子制造出来的虚假残响。
上一篇:全民求生,但我只是个幼崽啊
下一篇:伪装恶狼养花指南
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