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
“你在看谁?”
裴琮站在舷窗前,眼神还没离开不远处银色流线型的战舰。
西泽尔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,语气颇为不满。
他了解裴琮。
他的伴侣很少放空自己,更不会浪费时间凝望某个和他不相关的东西。
所以,裴琮在看谁?
他昏迷的这段时间,谁和裴琮说过话?
即使西泽尔现在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怒气,他给人的感觉也依旧十分恶劣。
像是血腥追捕后,漫不经心守在自己地盘前徘徊巡视、懒洋洋的残暴野兽。
随时可能一口撕碎试图靠近的任何人。
裴琮察觉到西泽尔的试探。
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,用不痛不痒的理由敷衍了过去。
西泽尔看着他,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对方的解释,闭上眼睛,慢吞吞地嗯了一声,然后靠得更近了一点。
裴琮对他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:
“这么不相信我?”
西泽尔没有为自己辩解,他的眼神漆黑如墨,摩挲着裴琮的腰侧,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,反问道:
“你很值得相信吗?”
滥用蝾螈基因,一心想丢下他,独自死去,让他等了六年,桩桩件件都让西泽尔想把人锁起来,所有行动完全被他掌控。
因为虫巢的馈赠,西泽尔的身体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,他体内状态非常稳定,将在极长时间内维持巅峰状态。
他的基因如此特殊,已经是真正配的上维兰德“神迹”的评价。
这个世界上,只有他一个人,能从虫母巢穴中完整地、活着走出来。
命运曾经几乎亲手毁掉裴琮的身体,如今裴琮又亲自将西泽尔变成基因的奇迹。
这和上辈子那副破烂身体完全是两个极端,西泽尔可以活很久。
西泽尔看着裴琮,第一时间的想法是:
“我活得久,那你怎么办?”
裴琮挑了下眉,似乎没料到西泽尔突然想到这个问题
卡洛斯的这具身体,看起来强大无比,实则满是裂缝,为了防止对方发疯,裴琮很少在西泽尔面前提起这点。
裴琮最擅长岔开话题,这次也并不打算正面回答。
他的语气一如寻常,懒散又轻佻:
“你可是人人喊打的星盗头子,谁活得久还不一定,少操心这些。”
西泽尔思考好半天才开口,平静道:
“如果我真先死了,你只许比我多活一天。”
西泽尔就是如此自私。
他活着时要裴琮陪着他,即使他死了,也要裴琮给他一起陪葬。
裴琮闻言,丝毫没有不满,反而满意摸了摸西泽尔的眼角:
“这才对。”
因为他们拿到了死星的能源核心,裴琮——以卡洛斯的身份,理所当然地进入了下一轮。
与此同时,联邦民众对“污染者”这个群体的风评正在悄然转变。
西泽尔现在的身份极其敏感。
黑翼、残忍、血腥,他表现出来的污染者形象让民众的感觉害怕又微妙,没有人知道巢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,民众的神经紧绷,所有人都忌惮着污染者的危险。
而在边境星系,风向则截然相反。
那片地区本就承受着联邦的忽视与压榨。
当民众发现,污染者亲自带队在边境上建立护航路径,甚至间接保护着他们不受虫族困扰后,他们的态度慢慢改变。
“污染者”三个字,不再只是恐怖与怪物的代名词,而开始与“护卫者”这个词捆绑。
他们的血液虽然肮脏,却能拼命杀敌。
他们的身份虽然低下,却能保护脆弱的边境线。
只要能用得上污染者,污染者们对民众们就暂时“无罪”。
可一旦哪天不再有利用价值,西泽尔、哈克、所有像他们一样的污染者,依旧会被一夜之间抹除干净。
*
裴琮在赢了军部的考核后,又一次被雷诺统帅叫到了身边。
最高统帅现在已经重病,面容苍老却依旧威严,眼神里充满着对下一代的寄望和执念。
雷诺对卡洛斯的态度依旧慈爱,眼前这个孩子是他一手扶持着上台的,这孩子应该永远对他温顺信任。
“你在边境待了这么多年,怎么还没解决星盗?”雷诺语重心长地说,“我知道你心软,可是......他们毕竟是污染者。”
他叹了口气,语气像在教育一个总会迷途的小孩子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下不去手,善良是好事,你甚至暗中鼓励污染者自立门户,看上去是给他们机会,可他们离开了稳定剂,连最基本的清醒都做不到。”
裴琮不禁皱眉:“废星的基因稳定剂研发得很成功,失控几乎不会存在。”
“你能保证他们一直清醒吗?万一稳定剂失败了,你是没什么,但那些污染者呢?”
雷诺不知道卡洛斯污染者的身份,不明白这些话对于卡洛斯一个污染者来说,是多么刺耳。
披着理性、道义的外壳,所说的每一个词句,都是对污染者本体存在的否定。
雷诺叹了口气,循循善诱道:
“污染者要承担所有代价,民众不会感激他们的贡献,连那种怪物的指责和污名,也是污染者的。”
“你这样,不觉得残忍吗?”
原来在联邦看来,指责和污名比杀了污染者更残忍。
面对雷诺那张慈祥的脸,裴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,在心底冷漠地嗤笑一声。
联邦总是如此,用冠冕堂皇的借口,就能把整片废星当成实验场。
污染者们像野兽一样发狂、自残、互相撕咬。整个星球传来的都是尖叫哀嚎。
联邦把废星当成肮脏的失败品,因为恐惧就擅自决定把污染者踩在脚下的同时,还要废星感激联邦的恩赐。
裴琮眸光微动,喉结轻轻滚了一下。
但最终他只是抬眼,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“温和”的笑容。
“知道了。”
裴琮维持着卡洛斯的那副高傲从容,完美无瑕的样子。
就像从前那个雷诺用“忠诚”和“理智”雕刻出来的孩子一样。
裴琮走出医疗区时,天色已晚。
西泽尔站在医疗区外。
裴琮脚步一顿,没立刻过去,而是隔着一段距离,静静地打量他。
自己实在长了张漂亮的脸,不笑的时候气质太过锋利,看上去野心勃勃,放肆果敢。
周围路过的医护与民众,投来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嫌恶与警惕。
有的悄悄侧身远离,有的干脆低声咒骂:
“污染者........”
“怎么还放他在首都星走动?”
裴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。
西泽尔肯定是听到了那些话,但他却没有回应,站在那里,安静地等待,早就习惯了这些眼神。
裴琮上辈子一直如此,现在作为旁观者,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嫌恶。
裴琮觉得有些可笑。
明明西泽尔已经和他上辈子不一样,他已经不再是阴沟里苟延残喘的污染者。
他清醒、强大得令人发指。
可接收到的依旧是这样的眼神。
就像看一件肮脏、随时会咬人的野狗一样。
这让他迫不及待想站到对方身边,面对那些令人不悦的视线。
他走过去:“等很久了?”
西泽尔全部的注意力,立马全部放到了裴琮身上,想揽住对方,又如无其事将手放下了:
“只要见到你,就不算久。”
裴琮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。
西泽尔把所有的爱、恨、渴望、冲动,毫无保留地都放在了裴琮身上。
这也是裴琮重生的全部意义所在。
如果不是西泽尔如此执念于他,执着得几乎病态、几乎可怖,裴琮绝不会有活着的欲望。
裴琮关上车门,隔绝了周围人的一切,偏头看西泽尔,漫不经心道:
“需要安慰你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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