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往的实验体在完成唤醒后,都反馈过自己的身体变得轻便迅捷,感官也大幅度地敏锐清晰,所以即使实验过程中再痛苦难耐,知晓熬过去就能实现蜕变,大部分实验体都会选择积极配合。
可粟续在药效褪去后的反应似乎也和其他人不同,平静、麻木得好似一具没有魂灵的行尸走肉。
难道是神经系统出现问题了?加百利暗自记下药剂的副作用,左右忖量着眼前的粟续,想再找找他的不同寻常。
加百利像是在检阅作品一般的目光如针刺,令粟续极不适地拧眉抿唇,终于开口发声:“教授。”
听到粟续在喊他,加百利激动地立即询问:“粟续,你终于……总之,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疼,或者觉得不舒服的。”
他无法描述粟续刚才的异状,但最关心的还是新配置的针剂对粟续来说有没有显像的副作用。
粟续拇指轻抚过手背的针孔,再抬眼看着加百利生硬地扬唇微笑,说:“教授,强兵改造真是个很大胆的计划。”
加百利闻言只以为粟续是在夸奖,慰藉地重重点头:“这还只是第一次改造,你身体反应的各项数据就已经超出预估,当下效果还不算明显,等休息好了找个地方实操就能切身体会到你的改变。”
粟续闻言没有半分喜色,淡漠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。加百利只以为他是太过疲惫,也是懒得深究对方的感受,模式化地安抚道:“下一个阶段的补充剂已经给你准备好了,和刚打好的饭菜一起放在门口,你一起带上回去晚上好好休息,等我通知你下一次改造的时间再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粟续应声。
高悬的心终于放下,加百利转头就将所有精力投注到监测出的数据上,琢磨下一次的注射剂量能再加多少,再分不出心思应付粟续。
粟续一点也不介意地干脆转身离开,或许加百利完全沉浸于研究,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服从,得到了实验中心的认可,再无人限制他的行动。
他提起门口地上的袋子,看也不看地拎在身侧,眼神凝重地紧盯着过道另一侧的实验室。
一墙之隔,魏洀的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,但实验中心的安全门全都是加固过的,靠现在的他绝对无法强行冲破,反倒容易功亏一篑。
粟续默然盘算着,微微扭头往身后瞥了眼,没有轻举妄动地径直向大门走去,趁着夜深人静走出了实验中心。
“不对啊。”研究员垂头翻看着粟续的报告,越琢磨越觉得奇怪,不论是抗原还是抗体,粟续的起效时间都太快了,就好像……
研究员苦恼地揉了揉后脖颈,恍然有了个想法,与其将粟续比喻成一张可用描画的白纸,倒不如说他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基因库,否则如何解释之前测试数据、现在注射生化药剂,粟续都能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,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正常阈值?
粟续这样的接受程度,是喝多少补充剂都做不到的,他不太对劲!
研究员还没思考出问题的结果,忽而感到后脊发凉,忍不住挺直腰背往后瞧,只见教授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。他惊慌地咽了口水,猛站了起来说:“教、教授,您是有事要吩咐我去办吗?”
加百利沉默着看向研究员手里的报告,再次申明:“他是我的作品。”
“什么?”
研究员的疑问还未说完,见站在他面前的加百利突然抬手将一根针管插入他的颈侧,不等他反应地就将管中黄绿色液体注入他体内。
加百利的眼神冷漠又残忍,眼睁睁看着他轰然倒地,满脸平静道:“我需要一组正常人的数据作为参照,你是为人类的未来而献身的,应该感到自豪。”
他说话时咬重“正常人”的字眼,蹲下|身宽慰了一句后,抓住研究员的手往外拖。
“呜!”猝然麻痹的全身限制了研究员的挣扎能力,无法反抗地任由加百利将他往铁箱拖去,他连说话都没有力气,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声呜咽。
他还有很多心事没有与人分享,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第161章
“呜——”
兀然出现的凄厉闷声令粟续顿住了脚步, 他困惑地回头往身后看,除了白得晃眼的过道,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, 却让他萌生强烈的不适。
粟续已然没有精力多管闲事, 脚步虚乏地走出实验中心大门, 好几次腿软得差点跪下。
偶尔有行人路过,见有人敢大摇大摆地站在实验中心外,不禁好奇地多看两眼,目光微微闪烁着嫉妒与羡慕, 但心中的敬畏使得他们不敢靠近,默默注视着那人转身缓步朝婆娑殿堂走去。
粟续没有直接返回宿舍,而是挪步来到中央广场的高台边,扶着阶梯动作僵硬地坐下。
他神色平淡地凝视着这座嵌入马提亚船体的神殿, 无形间看到巨船的心脏在此跳动, 雕刻精细的浮雕墙诉说着人类的苦难与自救。
粟续沉默着倾听, 只觉好笑地冷声轻呵。是谁在绝望的末日中为人类带来希望?又是谁在暗地里引导着这场灾难?壁画上描述的神迹, 是一对无私的父母向神明献上自己的骨肉, 与他所知的事实截然相反, 究竟孰对孰错?
如今现实已然落定, 再探究过去也只是无用功,现世恐怕早已没人愿意花心思在这事上, 可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,于粟续而言至关重要。
他总是和这个世界背道而驰, 显得那么格格不入,但在粟续看来这是一件无比值得庆幸的事。
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世界啊。
粟续黯然叹息,余光扫见婆娑殿堂与实验中心的狭缝中有人影晃过,顿觉得奇怪地微挑眉头。
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幽长的狭缝, 这个照不到光的角落,却是离自由最近的地方。
有人站在尽头仰头哀默地凝视着不停旋转的新风风窗,面容满是痛苦与悲哀,惊觉有脚步声靠近,迅疾握住窗户把手,试图暂时跳出去避祸。
“上将要是现在跳出去,万一一个脚滑,可就是回天乏术了。”
莫勒听到熟悉的声音讶异回过头,见粟续侧身走入窄道,面色变幻得很是精彩,“你怎么来了?”
他的态度有些微妙,明明话语中充满了抵触与质疑,却不直接拒绝粟续的接近。
粟续的脚步在狭缝半程就停下了,只是不想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,与莫勒相隔几步之遥。他发出的声音轻低却尤其郑重:“上将,请记住你曾说过的,身为战士不该是上位者手中的傀儡,应该成为斩尽邪祟的刀枪,化身挡在人类身前的护盾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莫勒紧盯着粟续发出质问,不只是对方刚才的一番话,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。
他心里一直存疑,粟续虽然不仅人情,但其实本性并不坏,没理由突然变幻阵营为婆娑殿堂清理叛徒。在看到那名前卫队员从物资平台坠落后离奇消失,他就意识到粟续很有可能背着马提亚另有计划。
如今再次回想,当初粟续叛离马提亚真的是尤妮花园对外宣称的原因吗,是他不服管教故意引爆小厨房,借此报复花园?可为什么他从海上回来后,除了被人迫害不得不反击外,貌似没有主动祸害过任何人,甚至逐渐依附实验中心?
这一切现在看来似乎都是有意为之,粟续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,他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?
“粟续,你到底在为谁战队?”莫勒忍不住心口发酸,他先前也向粟续递过橄榄枝,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。
粟续冷静地摇头说:“我从不为任何人站队,如果非要让我描述自己的目的,那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。”
他缓缓抬头望向旋转着的风窗,从实验中心传出的哀嚎声已然消停,恐怕又有一条生命宣告终结,反而对莫勒询问道:“上将,你说马提亚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?”
莫勒张口半晌未语,垂下眼帘竟然开始认真思考粟续提出的问题。他一出身就在马提亚,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,也是他的家,可除了船长的任务指派,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,就像……像一只蹲在井底,只能看到一方田地的青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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