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舟目光似水地看着他,“好,那就不浪费时间了。”
齐霁怕自己的退缩在他眼中显得过分胆怯,周舟却宛如有读心术般,温柔地告诉他放弃并不可耻。
他听了进去,开始专心思考接下来的生活,当务之急就是带周舟离开这个压抑的,满是不愉快的地方。
比起旅游,这次出行更像是他们换座城市散心。齐霁不再和周舟对着干,百依百顺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,周舟说他对自己的溺爱到了可怖的地步,对方并未否认,主动承认说:“我想对你好一点。”
不再是遥远的存在,齐霁对恋人的完美滤镜在渐渐消失,他却越发感受到真实的爱恋。他想像呵护一尊花瓶那般对待周舟,不想让他再受任何伤害。
避开了游客众多的景点,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,每一天他们都漫无目的地随意游荡。齐霁钟爱带着人爬上不知名的小山,坐在山顶看夕阳落山。
凉风掀起他的发丝,也吹拂过周舟的满腹心事,他被齐霁怂恿着坐在崖边一块巨石上。这本是他严禁齐霁做的危险行为,他却被齐霁眼中的光彩蛊惑了,稀里糊涂地坐到对方身边,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壮阔风景。
齐霁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:“我幻想过很多次我死掉的样子,在我走楼梯的时候,过马路的时候……还有被别人嘲笑的时候。周舟,这么说你会笑话我吗?但我真的想过很多次去死。”
“每个人都说生命有多重要,可是有些人的生命很重,有的人的却很轻,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。”
齐霁不信自己注定不如人,不惜用许多年的努力证明自己并不差,可那些偏见、嘲笑、讥讽,却不会被他的决心所打动。
“你知道遇见你的那天,我心里在想什么吗?”他不作停顿,继续说,“既然怎么做都会被人看不起,那我就偏偏要证明给别人看,我一点都不差。”
“我要逃离那个地方,去一个陌生的城市,然后……死在我最厉害,最意气风发的时候,”他直视着空中大团大团的云朵,有些笨拙地摸到周舟的手,“真可惜,不小心遇见了你,我突然就舍不得死了。万一你遇见下一个喜欢的人,傻傻地追上去倒贴,被人骗了可怎么办啊。”
他的生命是一团随时会下起暴雨的乌云,周舟却像一大团柔软蓬松的棉花糖,相似的外型下是完全不同的气味。
这坨棉花糖偏要胡搅蛮缠地跟在他身后,不计较齐霁的薄情,不在乎他的喜恶,一味地释放香气,让齐霁咽下云朵似的甜蜜。
“胡言乱语这么多,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,你对我来说很重要,非常非常重要。”
是周舟让他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死亡,那么相应的,他也该为贸然的出现负责起来。
齐霁对着苍穹悄悄祈祷,就让他陪我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吧。
第181章
五天的假期一转眼就过去,齐霁有些反应不过来——他还没晒够太阳,还没和周舟说尽心里话,就不得不拎着背包返校。
他和周舟正在收拾一月没住人的出租屋,蒋听就急匆匆地提着水果找上门来。
寒假的前半个月蒋听忙得晕头转向,等他终于结束了实习,想找齐霁闲唠几句时,对方又遇到了诸多麻烦。齐霁没有力气多说,只在电话中随意交代了几句混乱的现状。
可光是寥寥几句,就让蒋听担心至极。蒋听从未想过,像齐霁和周舟这样的人,竟然也会遭遇这些与他相似的经历。
心疼,难过,辛酸,种种复杂的感情交加,蒋听刚一见到他俩,话都没来得及说,眼眶就先红了。
“你们最近还好吧?”他打量完他们的脸色,支支吾吾地问。
“就算不好,还能退学不成?”齐霁跟他开了个玩笑,在这个感性的人就要掉眼泪之前,扔给他一块抹布,“你要么去沙发上坐着,要么就帮我们搞卫生,自己选吧。”
蒋听嘴角抽了抽,表情苦涩,欲言又止,却还是什么都没说,拿起抹布就开始帮着擦瓷砖。
周舟去了最近的菜场买菜,蒋听这才拉住齐霁,小心翼翼地问:“周舟他……最近是不是不太好?”
尽管周舟看上去若无其事,与他相处的态度也如常,但蒋听还是感受到微妙的违和感。
这种状态,蒋听再熟悉不过。在他失去母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以为自己快好了,要走出来了,却仿佛与身边的世界隔着一层雾,就算是出于善意的关心和安慰,也无法穿过浓雾,抵达他的心口。
而这一次,齐霁不再避而不谈,直白承认道:“是啊,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“他有时候很沉默,有时候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,”他绞紧了手指,闷声诉说,“只是我不能强求他保持某种状态,遇到这种事情,无论是谁都会崩溃的吧……我以前那么依赖他,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,却束手无策,听起来是不是很失败?”
蒋听走到他身边,不认同道:“齐霁,你别这么想。在你‘无论是谁’的假设里,难道不包括你自己吗?在自己难过的时候,还要分心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,这本来就很难,要我说,你们对自己都太严苛,总想着要尽善尽美,却不考虑这样子累不累。”
“所以你们两个能够体谅彼此到这个地步,已经够厉害了,”蒋听侧过脸,唇角弯起几不可见的弧度,“不要给自己增加那么多压力和负担,不然一定会有一个人先被压垮的。你们都是我的朋友,我不想看见你们……重蹈我的覆辙。”
齐霁的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中,表情看不真切,他向蒋听投来极为复杂的一眼,像是无声的哀叹,又带着浓浓的担心。他的嘴唇一张一合,说了句蒋听没听清的话。
等到齐霁重新开始收拾客厅,蒋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对方刚才究竟说了什么。
他说,我宁愿被压垮的那个人是我。
晚餐是简单的清汤挂面,为了犒劳帮忙打扫的蒋听,齐霁专程为他多煮了两个白煮蛋。
“每次跑你们这蹭饭,总给我一种被你们当儿子养的感觉,”看着不知道抽哪门子风,居然帮他剥蛋壳的齐霁,蒋听咀嚼之余不禁感慨,“齐霁,你现在简直被母性光辉笼罩了。”
齐霁白他一眼,把蛋扔他碗里的动作都粗暴起来,“想当我儿子?那晚上留下来帮我洗碗。”
“也行,”蒋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,“用不用帮你们做明天的饭?”
他和蒋听照常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,周舟在一旁看着他们,眼底有隐约的笑意。忽然,齐霁转向周舟那边,将他温柔的表情尽收眼底。
饭桌上其余二人都有些许诧异,问齐霁怎么一惊一乍的。齐霁狡黠一笑,往周舟碗里添了一筷子肉丝,看着周舟说:“就是想让你多吃点。”
“哪里来的酸臭味?”蒋听装模作样挥了挥周围的空气,“我要收回刚才的话,我才受不了你们这对狗男男。”
周舟的笑容让齐霁心情大好,懒得和蒋听继续胡侃,兢兢业业替他们夹菜,大有一副不吃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的架势。
再嚣张的气焰,周舟扫过来一眼也就浇灭了,他按住齐霁积极夹菜的筷子,催促他把自己的碗吃干净。四目相对,齐霁立马认输,安安静静地埋下头吃面。
蒋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的互动,齐霁和周舟既然能把日子过得吵闹充实,面对打击,也早晚会走出来。
他一眼就相中的朋友,一定不会复刻他曾经的日子,他坚定地这样认为。
把蒋听送回学校宿舍,屋子里骤然变得冷清起来。有客人在时,齐霁还能开几句玩笑活跃气氛,他也不无粉饰太平的意思。
如今只剩他们两人,齐霁竟一时间有些不习惯,只好放任沉默在空气中蔓延。
洗完最后一只碗,他刚想把手擦干,身后人便捏了捏他的手背,不悦道:“好冰。”
近来气温有回暖的趋势,然而齐霁还是四肢冰凉,整天穿着凉拖在室内乱晃,周舟的提醒只能管当下五分钟。他只好多买了两个热水袋,放在齐霁最常出没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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