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阳高高挂在天上,暴烈的阳光将他黝黑的皮肤晒得发红,他却好似无知无觉。
在他身边,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。
这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岁,最小的只有五岁,之前说过要来帮忙的海星就在其中。
他们所在的是一片泥滩,泥滩比起沙滩要难挖得多,但是不像沙子被海浪一冲就毁于一旦,而且在泥滩上也更安全。
在他们周围分布着几块巨大的石头,石头上摆着几个用塑料瓶做的简易装置。
装置里放着海水,在烈日的暴晒下迅速挥发,水蒸气碰到塑料罩子时又凝聚成水珠,沿着罩子的弧线往下滑落,被下方的容器收集起来。
这就是渔民们出来干活时喝的饮用水,是从大灾变初期就流传下来的方法。
终于将一个新池子挖好,海鲸擦了擦额头的汗珠,看向身后几个娃娃。
“把水喝了,然后都回家去吧。”
海边的烈日比内陆要毒辣得多,尤其在大中午的时候,这些娃娃年纪小,再待下去会晒伤晒病的。
孩子们听话地应了声,一人一口把容器里的水喝掉后,就一起回村里去了。
海鲸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,也喝了几口水,又继续将池子加固了些。
这个池子离大海要近点,等到涨潮的时候,海水会将池子灌满,第二天退潮后,留下来的海水就会在池中接受太阳暴晒。
在这样的烈日下,只需要一个白天的时间,池子里就会凝结出白色的盐粒。
按照神秘商人提供的办法,他会在海水还剩下一指深的时候,就开始捞取盐粒。
这时候晒制好的盐,比海水完全晒干的时候要白,品相更好。
在反复尝试后,海鲸发现这个办法是最好最高效的。
只要一天挖一个池子,再将池子里的盐收集起来即可——当然他找寻的地方,是比较隐蔽的海滩。
如果被其他渔村或者镇子里的人看见,发现他在大规模晒盐,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他和盐商做上了买卖。
会引来麻烦是肯定的,在临海镇,谁都想跟盐商做买卖,但必须有这个实力。
所以,海蓝能够在梦境里和神秘商人做交易,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。
现在有他在明,女儿会更安全一些……
海鲸卖力地干活,但他的神经其实一直紧绷着。
因为离大海近一分,离危险也就更近一分,在某一刻,海鲸忽然抓起旁边的长叉就往身后一刺。
“叮——”
绑在长叉顶端的尖刀,在碰到硬物时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悄无声息出现在海鲸身后的,是一只足足有一米多大的螃蟹,它将海鲸当成了猎物,挥舞着比人头还大的钳子朝他发动攻击。
在海边出没的变异生物很多,像这种大螃蟹就是常客之一。
它们经常躲藏在沙子里,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观察,等到赶海人卸下防备的时候,就会突然冒出来袭击。
所以在赶海的时候也必须时刻小心,并不是说不出海、在岸上就是绝对安全的。
海鲸从小生活在海边,跟这些变异生物斗争习惯了,早练就了本能,很快躲开大螃蟹的攻击,动作敏捷地跑到更远的海岸上。
那螃蟹追击了一会,就放弃了。
海鲸看着螃蟹那巨大的钳子,眼中流露几分贪婪。
这双大钳子很恐怖,可以轻易将人的胳膊剪断,甚至无惧金属,但这钳子跟螃蟹身体连接的部位也很脆弱。
如果他的叉子更坚硬一些,他就能卡住大螃蟹的钳子,硬生生给它卸下来。
可惜,他的叉子只是普通木头和金属制成的,面对这大螃蟹根本没有一合之力。
如果有变异金属做的武器就好了……海鲸忍不住想道。
他小时候曾经吃过大螃蟹的钳子肉,是他母亲无意中在海滩上捡到的,他吃过一次就十分难忘。
只是这么多年,他也没有成功从螃蟹身上卸下一只钳子来。
最后,海鲸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。
他满身泥泞地回到家中,看着女儿懂事地端来水给他洗手擦汗,他笑了笑道:“蓝蓝真乖。”
比起他儿时那会,现在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?
海啸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,因为海里无法生活而大规模向海上进军的变异生物,也重新退回大海……
回想那些年经历的种种灾难,海鲸便摇摇头,不愿再想起。
这时,外面传来敲门声。
海鲸再次拿着武器,起身去开门,早上那些孤寡之家已经来换了米,而现在过来的,却是村里其他的人家。
“海鲸哥,听蚝叔说你这里可以换米,每个人都能换是吗?”
海鲸看着站在外面的年轻人。
这小伙子大概十七八岁,皮肤晒得跟黑炭似的,咧开嘴就能看到一口大白牙。
虽然笑得憨憨的,甚至带着一些羞涩,但他已然是家里的顶梁柱,能够跟父亲一起开渔船出海,给家中老小带回足够的食物。
他的身材还是瘦的,但已经比大部分村民要强壮,露出来的手臂上还能看到代表力量的肌肉。
面对海鲸的打量,水升的头渐渐低了下去。
其实也不是他想来的,他老子非说海鲸发了大财,家里有种叫糙米的食物可以换。
既然别人换得,他家自然也换得,于是就撵着他过来了。
一家六口人,如果全都能换,那一天就能换一斤多的米,虽然同样吃不饱,但也好歹有了其他的进项。
原本家里能顶三天的食物,多了米后就能抵六天,那就可以减少出海的次数。
今年村里死了太多人,他的父亲自然是怕的,水升能理解父亲的恐惧,但面对海鲸黑幽幽的一双眼睛,他还是忍不住脸红。
“可以。”
听到海鲸的回复,水升一愣,接着惊喜地抬起头。
“海鲸哥,我、我真的可以换吗?”
“嗯,我说了每个人都能换。”
海鲸平静地说道:“但是你家有多少人要换,需要他们自己来,每人最多200克。”
他给水升看200克有多少。
现在是中午最热的时候,大部分的渔民都回到村子里休息。
不少人看到了海鲸家门口发生的这一幕,先是水升拿着盐来换米,接着水升他老子娘和几个弟妹都来了。
“水升他爹真不要脸啊!他家两个壮丁可以出海,竟然还来找海鲸换这种救命粮。”
“害,他一向脸皮厚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“我就怕海鲸家的米被换光了,村里那六户没了壮丁的,接下来可怎么活……”
有人忧心海鲸家里的储备不够,有人则蠢蠢欲动了起来。
“我看海鲸肯定跟那个盐商做了大买卖,不然也不可能这么慷慨,你们说他家里到底存了多少粮食?”
说出这话的人,很快成了众矢之的。
“别打什么歪主意,知不知道现在村里有多少人指着海鲸吃饭?”
“海鲸肯拿粮食出来,咱就欠了他天大的人情,不管他跟盐商做了多大的买卖,那都是他的道行。”
“没错!只要海鲸在,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可以换,谁也别想坏了那些孤儿寡母的生计!”
受到众人讨伐,最开始那人便讪讪地笑起来,被一个年纪大的长辈拍了脑袋后,也便断了心思。
观渔村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让大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,没谁想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家死绝。
不过这汉子还是嘟囔道:“水升一家能换,我也能,海鲸不可以厚此薄彼!”
说着他就起身回家,很快抱着盐去找了海鲸。
众人担心海鲸的库存,海鲸却是来者不拒。
每个村民他都分三次交易,每个人只给200克的糙米,不管来的是老弱,还是青壮。
虽然分三次交易看上去繁琐又滑稽,但有奶就是娘,换米的都非常配合,基本上海鲸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看着不断增长的积分余额,海鲸的眼神越来越亮。
他不再来一个人就进屋换一次,而是花25点积分,一次兑换了5斤米,然后坐在家门口收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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