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明渊这话一出来。
朝堂之上又是一静。
方才定远侯便是无缘无故、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“王大人此言差矣”。
便将整个御史台上上下下所有官员痛斥了个遍!
如今又突然来了一个“张大人此言差矣”。
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得厉害!
萧明渊淡声开口:“张大人既然说,怕林大人收了不该收的,多收了这家,少收了那家……”
“陛下。”萧明渊颔首一拜,朝着皇帝请示“微臣有一言要问张大人,还请陛下恩准。”
皇帝:“爱卿直言便是。”
“微臣谢陛下圣恩。”
萧明渊谢过皇帝,转过身去,抬起凤眸看着张御史:“张大人可有贪赃受贿之行?!”
“定远侯慎言!”张御史差点儿忍不住站起身来,“臣堂堂御史,如何会贪赃受贿!你这是在侮辱本官!”
萧明渊点点头:“既然如此,那张大人,若是今日有人上门污蔑你收受了他的贿赂五千两银子,除非你还了银子,不然便要告御状?大人可愿意免财消灾?”
张御史冷哼一声:“本官行得直,坐得正,如何会怕旁人污蔑?”
“况且,本官俸禄每年不过六十两银子,就算是不吃不喝也攒不下来五千两,卖了我我也给不出来!”
萧明渊又道:“那若是张御史夫人娘家有钱,娘家生意皆是要靠张大人您撑腰,才能做得下去,娘家愿意拿这五千两免灾,张大人以为如何?”
张御史冷脸:“我夫人娘家的银钱是她娘家的,他们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,如何能替我出这五千两!”
“况且这本就是有人栽赃,我凭什么要拿着五千两出来?”
萧明渊闻言,轻叹了一声:“那便是了。”
“张大人都不愿意出这个钱,那些本本分分的盐商们,难不成都是傻子?朝廷的官儿一派过去要收税银,无论多寡,他们倾家荡产也要给?”
“张大人您说一说,这是什么道理?难不成那些人的心里头,都住着鬼么?”
张御史一哽:“也……也许是怕林大人,在别的地方与他们为难……”
萧明渊摇了摇头:“林大人是临时派去巡盐的钦差,又不是要去做他们当地的父母官,只要差事一了便要立刻动身回京,又如何在旁的地方与他们为难呢?”
“况且,即便是如张大人所言,他们真的是惧于林大人的官威不得不妥协。”
“既然平日未曾在贩盐一事上赚到那么多银钱,那也无财可以榨取……又如何任由林大人勒索敛财?!”
张御史愣了愣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萧明渊见张御史无话可说,又道:“或许张御史还有疑虑,觉得林大人包藏祸心,但是张大人可有证据?”
张御史咬咬牙,暗自生恨。
他这明显是落入了定远侯的圈套了!
偏偏先前他一时不曾发觉,竟然被套入其中难以摆脱。
“林大人行事张狂放肆,枉顾朝廷声誉!此举即便并无私心也容易遭人非议!微臣身为御史,自然要质疑!”
萧明渊抬眸:“既然张大人觉得林大人行事不妥,办的差事结果也不尽人意,陛下——”
萧明渊垂首朝皇帝一拜:“臣斗胆替张大人请命,不如明岁派张大人南下巡盐。”
“此行赵大人同林大人,一共筹齐税银六百六十余万两,张大人仔细周全,绝不会有半分差错,想必以张大人的本事,应当可以收上来更多……”
“臣……臣——未曾接触过盐税一事,臣不敢担保……”张御史脸色一白,连忙推拒。
盐税上的事到底水有多深,他为官多年,自然知道些皮毛。
底下那些地方的官员,背后的主子手段通天,是一个比一个厉害!
不然也不会连陛下派去的钦差,也拿他们没办法。
况且——
六百六十万两的盐税!这都是盐务三年的税银了。
此行若非那林清风用非常手段,打着皇太孙和东宫的旗号,哄骗压榨。
又有人要借东风,将火烧到太孙殿下身上。
那些大大小小的盐商们,如何会这般轻而易举地大出血?!
萧明渊有些失望地看了张御史一眼:“张大人怎么还未出尝试,便要轻易推脱?”
“您在朝中,一向是忠君为民,公忠体国的典范!缘何今日竟然如此畏怯?!”
萧明渊垂眸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难不成……张大人平日里开口闭口的‘臣一心为陛下’、‘愿为陛下和朝廷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’的话,都是蒙骗陛下的吗?那这可是欺君之罪啊,张大人!”
张御史额头之上冷汗涔涔。
只能对着龙椅上的君王喊冤,哆嗦着双腿,砰砰叩首高呼“微臣绝无此意,请陛下明鉴”等言语求饶。
皇帝皱了皱眉,终于是忍得实在是不耐烦了。
“罢了!朕看张御史这官儿当得也不大明白,当御史只知道如同市井妇人一般搬弄口舌是非,当巡盐使……”
皇帝冷冷一笑:“如此昏聩懦弱之人,倘若朕真委以重任,怕是要殃及百姓!”
“来人,摘了他的乌纱帽,扒了他的官服,拉下去打五十廷杖,丢出宫门,日后别再叫朕看到他了!”
话音方落。
殿前金吾卫已经将张御史干净利落地堵了嘴,拖下去,到殿外行刑。
五十廷杖,即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,也可能会被那包金如铁的廷杖打断筋骨。
更不要说张御史已经上了年纪,更是文官,怕是还没挨够就要去见阎王了!
座上的君王轻飘飘地发了话,便没再在意过张御史的结局。
但是底下一众朝臣却是噤若寒蝉,再也无人,敢在此时触皇帝的霉头!
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。
如今龙椅上这位,的确许久不曾龙威震怒、大发雷霆了!
但是倘若皇帝真要清洗朝堂,整顿南地盐税。
谁人又拦得住!
御前只需要一声令下。
派钦差南下,将盐务上大大小小的官员,挨个儿查实了。
只要掺和进来,定了罪状,便直接下狱审问。
之后一批一批砍头,只要杀得够快!够多!
自然能斩断有些伸得太长的手,也自然能让人害怕畏惧!
皇帝年轻之时,便是如此惩治贪官污吏的!
如今当皇帝久了,为了江山社稷安稳,倒也少用如此激进的手段。
但是文武百官心中,又岂会不记得当初陛下杀人如麻的真龙之威?!
皇帝垂眸,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宣珩和林清风等人。
“太孙,和赵爱卿,林爱卿,尔等先起来吧!”
宣珩同林清风等人齐齐一拜:“多些陛下恩典!”
皇帝声色微缓:“此次巡盐一事,尔等都有大功,朕自会有赏赐。”
“赵爱卿赏黄金百两,仍旧归于户部,再加任职东宫侍读一职。”
东宫侍读一职不算高官,不过五品。
但是却为储君近身讲学之人。
皇帝如此任命,自然是要将赵启功榜到东宫一条船上。
虽然这位赵大人中庸无能,但也尽忠职守,至少本位上的事也干的还算不错,也不贪不占,一身清廉。
这种愚笨之人,虽不可大用,但放在那处,也算是一个萝卜占一个坑,到底出不了什么大差错。
等日后有能者居上,庸者自然可以让位。
“林清风!”
皇帝又开口。
林清风:“微臣在!”
皇帝垂眸:“林爱卿,这朝中六部可有看的过眼的?”
在他看来,此人心性高傲,但却少有棱角。
而且并不迂腐愚蠢。
皇帝对这林清风还是很是满意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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